瑶芳想想,再无可挑剔,点头道:“嗯!我看不出有毛病啦。”语毕,被丽芳揉了揉头。瑶芳脑袋一晕,嘟囔:“别碰头,晕。”
韩燕娘捂嘴儿笑了,吩咐宋掌柜去张榜收书稿,价格面议。
书铺开张,韩燕娘带着女儿们过去了,贺成章要读书、贺敬文要接见秋闱归来的学子,都不曾来。此后,书铺渐渐上了正轨,韩燕娘或自己去,或者携女儿去,丽芳管得多些,瑶芳因“年纪小”只是看着。也收了些稿子,韩燕娘就不敢让女儿先审稿了,怕有淫词秽语,不合叫年纪小的姑娘看,先自看了回,觉得没大碍了,再叫女儿们挑:“你们读的书总比我多,看哪个好看,就选哪个。”
姐妹俩的眼光倒还不错,宋掌柜也是做老了的人,一些不合小姑娘看的,他自去挑选。因知道姑娘总是要出嫁的,保不齐这铺子就成了谁的嫁妆,又或者,人走了,也不会来抢这个铺子,总是不会碍了他的地位,宋掌柜也懒得跟小姑娘计较,反而会指点一二。
如是过了一个月,瑶芳稳重,丽芳好新奇,宋掌柜最后再把个关,挑出来的几篇稿子凑成一本,卖得很是不错。铺子渐渐回本儿,宋掌柜脸上也有了笑影儿。他有经验,这书一出来,便会有人盗印,不如一次多印许多,叫那盗印的无缝可钻。头一批自家卖完了,赚了钱,后面再有盗印的,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瑶芳见了这样不行,对宋掌柜道:“总拦不住人盗印的,不如卖个新鲜。”
宋掌柜因问什么是新鲜,瑶芳笑道:“因我们姐妹也会看点子杂记,每每看先生的《志怪录》便急着看下文儿。若这新稿子只有咱家有,有着急看的,一听说有说的,必往咱家来求新的,他们盗的,总是要晚一步的……”
宋掌柜道:“那的得发些招贴,叫人知道,好看的在咱们这里。小娘子不知,这里有些人最是无耻!譬如大姑娘看中的这个‘逍遥生’写的本子,他们看逍遥生写的好,便冒充是逍遥生写的!反坏了咱们家的名头,实是可恶!”
瑶芳道:“那就一并写进招贴里,写好了,下月某日,咱家铺子这里出下一回。收了他们预订的钱,送货上门也行,他们自取也行。”
宋掌柜首这:“这倒使得。”
瑶芳办成了一件事儿,心情好了不少,丽芳慧眼识英,心情也是不错。姐妹俩共乘一车,一路议论着逍遥生上回写的内容,猜着他下一回要写什么。回到了家里,却遇着贺敬文在韩燕娘那里发脾气:“竖子敢尔!他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
丽芳问果儿:“这是怎么了?”
果儿小声地道:“就是那个赵神童,他不是才中了举人么?十七中举,多光彩体面又难得的一件事儿?老爷今天召他来,说,明年春闱,许他住咱家京城的宅子里,又说,写信叫他给容尚书。可这赵琪不识抬举,说,一举人足矣,他也不缺钱花,再考进士,也是无用,不如享乐人生,竟是不想再考了。老爷越想越生气,再派人去寻他,他没影儿了!”
想考的考不上,能考的不去考!难怪贺敬文要气破肚皮了。
湘州城,一处幽巷大宅,门边挂着个木牌,写着赵宅二字。宽敞的书房,炭盆烧得旺旺的,墙上尽是书籍,黄花梨的大桌案前,一个着青缎子皮袍的少年,执笔写下落款“逍遥生”。
☆、第53章别扭的孩子
赵琪,字子玉,湘州府一代传奇。此君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生在本地富贵人家,赵姓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家族,只有一点不好——多少年了,没出过什么有功名的人,顶天了出个秀才。然而赵家却是生财有术的,不好公开经商,暗地里也做了不少生意,赵琪他爹十分有钱。除此而外,明面儿上的田产铺面,也十分兴旺。
说起来他这胎投得是不错。奈何十余岁上死了亲爹,他娘被族人的风言风语逼得没办法活了下去,一根绳儿吊死了,族人还通过汪知府,给他娘立了座牌坊。他家就他独苗儿一根,只恨尚未成年,要他再“夭亡”了,偌大家资,都得归了族里。
他也是个光棍儿,抱着爹娘的牌位,带着个老仆,跑庙里蹲着了,要给爹娘诵经祈福,还要守孝三年。如许家资,统统舍给了寺庙,还大舍了一个月的粥,来领粥的穷人从湘州府能排到京城去。
三年一过,他从庙里出来,直奔了考场,考了个秀才出来。温一温书,再去考举人,今年十七,便做了举人。庙里住持也极慈悲,又“送还”了他两处宅院、几处铺面,并半数田产。还在庙里为他做法事,祝他高中。
哪知这货将圣贤书往犄角旮旯里一扔,他死活不考了。无论是住持还是贺知府,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险些要被他气死。住持说了,再考,他再还宅子还铺子。他不干。知府说了,考进士,借他宅子帮他给容尚书牵线,他装死。
自打放榜出来,他就缩在家里,闲来无事,写个话本什么的。写出来之后要投稿,发现本府的一家印书坊早关门大吉了,一打听,却是才收了书稿没多久,就被人盗印了,还要花钱买书稿,入不敷出。
赵琪,哦,逍遥生,写了稿子,无处付梓,哀声叹气四下蹓跶,巧了,看到这间新开的绿汀书坊,名儿挺雅,又是新开。再看招贴,给的价也公平,打听一下,据说是贺知府家开的。行,这个一时半会儿倒不了。
就它了!
逍遥生就投了稿子,被幕后的小老板看中了。丽芳看到这书稿的时候,恨不得将逍遥生捉了来关进小黑屋里,写不出下面不给吃饭。问一句:“这书生人呢?”
她新近换的丫头香兰道:“是个小厮儿包了一卷包袱说是代他家小郎君投递的。”
丽芳无奈,只得命人拿了契书来,签字画押,付了钱。先拿了书稿,命人去印。请宋掌柜写了信,约下一回的稿子。赵琪只不过闲来无事,想有个地方将他的书稿印出来而已。他更想写几折戏,那个得细琢磨,写话本子权当练手。见价钱给的公平,也不推辞,签了书契,依旧命小厮拿了来。
既签了订购下一回的契书,赵琪便将早写好的书稿抽出来,吩咐小厮白墨:“过两个月,拿这个过去,换钱来。”
白墨笑道:“老爷又不缺这个钱,还念着日子呐?”
赵琪道:“哎~老爷我现在喜欢在商言商。”
白墨是他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拐的一个小和尚,小和尚还了俗,求老爷给起个名儿。赵琪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叫他白墨。两人年纪相仿,说话便也没太多忌讳,白墨笑问:“那要不在商言商了呢?”
“给多少钱,我都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