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念只觉他身上的火,都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久,马车抵达别府,裴喻寒头也不回地下了车,等冷念回到房间,得知裴喻寒突然决定去别庄住几日,当晚就整顿行李离府。
他住了大概六七日,再回来,冷念跟着众人出门迎接,随裴喻寒一并下车的,还有一位紫裙美人,米分面黛眉,姿色妖娆,名唤花莺儿,听闻是南城最出名的舞姬,她显然颇受裴喻寒宠爱,一下车,就挽着裴喻寒的胳膊,暧昧之态十足,裴喻寒也任由她挽着,从冷念身旁经过时,冷念下意识抬起头,而裴喻寒连余光都没给她,只与花莺儿有说有笑地进了府。
自从花莺儿入府,裴喻寒便不需要她在身边伺候,天气晴好时,裴喻寒带花莺儿下湖游船,或去郊外赏景,平日在府上与她饮酒作乐,连书房都去得少了,几乎日日由她相伴。
冷念闲来无事可做,一日在园中拾到一只跌落树下的麻雀雏鸟,她连忙捧在掌心,仔细检查伤势,所幸无恙,听到麻雀母亲在树上焦急的盘旋啼鸣,她便小心翼翼攀登上树,将小雏鸟放回巢穴里,看着麻雀母亲与孩子团聚,她擦擦额头汗水,笑得满足。
恰好裴喻寒与花莺儿从走廊经过,花莺儿大概觉得女子爬树,是件危险又粗鲁的事,况且还是那么高的树上,掉下非得折条腿不可,惊得以纨扇掩面:“呀,这丫鬟胆子真大。”
裴喻寒脸色阴晴不定。
冷念察觉到他们,急急忙忙从树干爬下来,由于慌张,裙裾被划开一条大口子,不过她顾不得,提着裙摆就跑上前行礼:“公子爷,花姑娘。”
裴喻寒声音冷淡:“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冷念启唇解释:“我看到一只小麻雀掉下来……觉得可怜……”
裴喻寒道:“你以为这里是纪府?想爬树就爬树?再不懂规矩,下次一定重罚。”
他从庄子回来之后,态度简直判若两人,冷念垂眸:“是,我知错了。”
裴喻寒携着花莺儿离去。
转眼一个月,冷念虽无事可做,但也没机会去探望冷崇,毕竟以前裴喻寒好说话,只要他点头同意,隔个四五天,她就能回家一趟,可现在,裴喻寒竟顾陪着花莺儿,想找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为此她只能厚着脸皮去找裴喻寒,当时他正与花莺儿坐在亭中,欣赏着丝竹歌舞。
她唯唯诺诺走到旁边,裴喻寒爱答不理地瞥了一眼,她也不敢吭声,站得腿脚酸麻了,他终于问:“怎么了?”
冷念嗫嚅:“公子爷,我……我有事想找你……”
不知是否错觉,裴喻寒的眼睛仿佛一亮,拍了拍手,在场起舞弄乐的女姬们瞬间安静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她,目光明亮而灼,就像期望着她说出什么话来,冷念有些不解,只是一本正经地开口:“我已经好久没回去探望我爹了,我怕他会担心,下午我能否回家一趟,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裴喻寒不语,眸底那抹光亮似乎隐隐约约黯淡下去,良久,他问:“就这件事?”
冷念怔愣。
他重复一遍:“你找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冷念颔首。
桌上有酒,他仰头一饮而尽,笑了笑:“好啊,你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你暂时都不用回来了。”
她大惊:“为什么?”
花莺儿扑哧一笑,略带讽刺:“你怎么还听不明白,公子爷是因为瞧着你眼烦啊,真是木头脑袋,不识趣。”
冷念默默退下,走到半途,耳畔传来“哐啷”一声,好像是裴喻寒把酒杯给狠狠掷碎了。
冷念打好包袱,当日就返回家,冷崇平时起居皆由曹伯照看着,精神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差,不过只要一想起茶苗的事,便开始心口犯闷,头晕气喘,仍是受不得刺激。
冷念知道父亲总是不放心自己,一见着她,就问东问西,她是能瞒就瞒,包括这次回来,也谎称是自己略受风寒,暂且回家歇养。好在冷崇精神不济,讲不得太久的话,一会儿就让冷念哄着了。
冷念在家呆了十来天,没事绣绣花,跟着曹伯的孙女阿贞玩翻绳,日子挺悠闲的,可她内心一直忐忑不安,因为她知道裴喻寒最近不爱搭理她,说不定哪天一不高兴,他们又要被扫地出门了。
冷崇想吃水果,冷念正巧也想出去走走,便独自拎着篮子上街,小贩在沿街吆喝不断,时下新鲜的水果诸多,各个都吆着自家的好,冷念沿摊位逐一挑选,哪料夏日时节,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没多久,天空开始乌云密布,几道银线偶尔闪过,即将要来暴雨了。
此时一辆马车在身旁停下,冷念抬首,正是裴府的马车,原来那车夫认得她,停下跟她打个招呼:“冷姑娘。”
冷念点点头,想着裴喻寒应该也在车上,往车窗望去,不过毫无动静。
车夫好心提醒:“这天眼瞅要下雨了,冷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