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芳叹气:“这是阿南特意管宋妈妈借的风筝,你也知道宋妈妈这人矫情,要是被我们给弄坏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冷念开口:“没事,树不算高,我帮你们取下来。”
冷念爬树很在行,比这更高的树都爬过,在春芳几人紧张兮兮的注视下,她攀着树枝顺顺利利地跃上树,然后爬到旁逸斜出的那根粗树枝上,将缠在枝桠间的风筝解开。
“丢下来吧!”看出她拿着风筝不好行动,春芳就在下面一喊,准备举手接住。
结果老天就像与她们成心作对似的,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冷念一个没拿稳,那风筝就从她手中脱飞,随风卷到院墙另一面去了。
“哎呀,快追快追!”春芳急得原地躲跺脚,领着人跑去追风筝了。
冷念便沿着树枝慢慢下来,不料那树枝中部传来“咔嚓”一声,突然折断,虽说高度离地面也就一丈多,但摔下去全身怎么也得肿痛几天,况且事情突如其来,害得冷念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偏偏巧的是,她所在下方离石拱小门很近,她掉落瞬间,正巧有人从石拱门走了过来,冷念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撞上对方,而那男子显然也没料到凭空会掉下个人来,吃了一惊,电光石火间,冷念见他伸开了手臂,而她害怕的闭上眼睛,就落入那人怀里,被他紧紧抱着,由于冲撞太大,他一连倒退数步,可还是被她压着倒在了地上。
冷念缓缓睁开眼睛,触及到他的目光,那是一双细致漂亮的凤眸,眼角狭长,轻微上挑,仿佛看谁都带着点挑剔的味道,眸心尽处冷静幽沉,深深看入,恍若探进一片无垠的苍穹中。
冷念慌了神,立马从他身上挪开:“你没事吧?”
背后小厮惊呼一声,上前搀扶他起身,手忙脚乱地替他掸了掸略微褶皱的衣摆及尘土。
而他样子不慌不乱,宛然永远处于高处的俯瞰者。
冷念这回总算看清楚他的长相,龙眉凤目,隆鼻薄唇,面如琼玉,肤光胜雪,身穿一袭锦缎茶白长袍,足蹬绣飞凤纹白靴,端的丰神毓秀,风采绝伦,好似飞花玉溅而出的世仙公子。
本以为他会生气,不过他却微微一笑:“没事。”
如今回想,原来那个时候的裴喻寒,还是挺爱笑的。
☆、第51章[连载]
一幕幕画面,好似如影相随的噩梦,反复在脑中纠缠萦绕,叶香偶看到她小时候在扑蝴蝶、爬树干、捉茶树虫,跟在父亲背后一颠一蹦,还有许许多多与纪攸宁在一起的画面,她还遇见了裴喻寒,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时裴喻寒笑得风光霁月,一点都不令人害怕,可是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叶香偶睁眼时,就感觉头疼欲裂,忍不住伸手朝脑袋摸去,却被翠枝止住,翠枝担忧地问:“表姑娘,觉得好些了吗?”
叶香偶怔怔看着她,瞳孔焦距开始一点一点凝聚,才忆起这里不是茶园,也不是纪府,而是堇和巷的宅院里,之前纪夫人来找她谈话,说不要再缠着她儿子,然后对方越来越激动,就动手恨不得掐死她。
叶香偶问:“我昏迷多久了?”
“已经一天了。”提起这事,翠枝就显得义愤填膺,“表姑娘,那位纪夫人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粗鲁不讲理,你受伤之后,她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半点歉意都没有!”
叶香偶心乱如蚕丝繁绕,默然片刻,交待道:“这件事,你跟贵嫂他们知道就成了,不要再去通知裴府那边。”
翠枝点点头。
叶香偶凝着她那张圆乎乎的娃娃脸,一阵出神:“翠枝,你来裴府多久了?”
翠枝答道:“两年多了。”
对,两年多了……算起来,她住在裴府也有两年多的光景:“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翠枝疑惑她无端端为何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交待:“奴婢记得,当时表姑娘正迷昏不醒地躺在床上,听说是表姑娘的父亲病逝,表姑娘伤心过度了好一阵,少主命奴婢以后就在表姑娘身边伺候。”
如今想来,似乎那时她睁眼醒来,就有了一段新的记忆,之后自然而然地信以为真,以前叶香偶不觉得,可现在仔细想想,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叶香偶,出生溪州,可究竟住在溪州哪里?邻居有谁?他们叫什么名字?她居然一个也答不出来,那些她自以为存在的过去,此刻竟全变成一片模模糊糊的虚影,那些画面,就像被人一手捏造出,再糅合入她的脑袋里。
伤势痊愈后,叶香偶让老江驾车驶到四净胡同,那临莲墨斋的掌柜已经认得她,可惜今日纪攸宁不在,掌柜马上派人去递消息了,叶香偶则留在后院那间房舍里等候,她两眼空洞,只一味坐着发呆,犹如一截枯竭朽木,可以坐到生命终结。
不知过去多久,纪攸宁终于推开房门,束冠墨衫,儒雅若兰,与当年陪着她在汇珍阁看星星的纪攸宁相比,身形更为清瘦欣长,不复明亮的眼眸里总仿佛被雾霭笼罩一般,弥漫着飘忽死气。
“小偶。”他柔声笑道,“找我什么事?”
叶香偶徐徐站起身,忽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尽管还是曾经的两个人,但彼此之间,却已过去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