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个都城府深,陆长亭自认是猜不透他们了,便也干脆地将头转了回去。
他们跨过门走进去,发现里头的屋檐都显得很是低矮,在夜里看上去就更狭小了。士兵们打开了门,里头散发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霉味儿、臭味儿交杂在了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就在陆长亭不自觉皱眉的时候,朱棣已经面不改色跨进去了,口中还满不在乎地道:“今日便住在此处了。”
陆长亭心底都不由得升起了敬佩之情。
堂堂燕王,连这样的环境都能面不改色,不知他那些兄弟,有几个比得过他?
道衍也面不改色地跟了进来,陆长亭正要佩服他,却见道衍皱了皱鼻子,颇有些想要掉头走开的冲动。
……果然,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啊。
道衍的面色不自觉地沉了沉。
陆长亭很清楚,以他的骄傲应该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
果然,就算道衍的面色再如何难看,他也依旧在屋子里留了下来。
士兵们很快打来了水,这里可没有丫鬟伺候,所幸水倒是热的,不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能将耳朵都给冻掉。
程二跨进屋子来,口中埋怨道:“这地儿也实在该好好修修!连个热炕都没有,这边儿的士兵冬日一到,冻都快冻死了,还怎么御敌啊?”
陆长亭微微惊诧,原来明朝时是有炕的啊?
他对历史虽然了解一些,但对这些却是着实不了解的。
朱棣闻言,波澜不惊地道:“难道他们去打仗时还能背着热炕一块儿去吗?唯有适应了这里的天气,才能在蒙古兵打上门来的时候,依旧英勇。”
程二张了张嘴,无从辩驳。
陆长亭也着实不好评价谁对谁错,程二认为士兵的居住条件太差劲,应当提高待遇,那没错,毕竟这边的冬日,可着实不是人能轻易挺过的。但朱棣说的也没错,在屋中尚且有热炕,去打仗的时候难道也有吗?若是此时便养娇惯了,以后上战场的时候,反倒更受不住冻,那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道衍笑道:“燕王大智慧。”
朱棣闻言却是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陆长亭也觉得这时候的朱棣着实令他佩服许多,于是不由得跟着道了一句,“燕王本就有大智慧。”因着还有许多人在的缘故,陆长亭便很是识相地没有唤他“四哥”。
朱棣这回倒是绷不住笑了,夹着陆长亭就往摆了水盆的架子边走,“快些洗漱休息,还能睡上两个时辰。”
道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孤零零地抛在后头了。
陆长亭心底道了一声,着实不厚道,转头也把道衍给忘了。
这头陆长亭和朱棣一块儿洗漱完了,那头道衍还有些呆滞,大约是没想到他来到北平,却会有遭遇这样的对待。直到朱棣一手拽着陆长亭,欲带着他去休息了,道衍才回过神来。他也装作很是不在意地走去了洗漱的架子旁,湿了面巾匆匆擦了擦脸,只是等他回转身来,便又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屋子里的床是连在一块儿的,床上只有叠好的被褥勉强区分出了哪是哪张床,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
陆长亭眨眨眼,坏心眼儿地催促道:“道衍师父不来休息吗?”
道衍的鼻翼动了动。陆长亭估摸着他应当是在闻空气中的味道,但是照这样闻下去,道衍真的不会觉得更难受吗?
道衍点了点头,朝着陆长亭的方向走了过来,然后脱去僧鞋,就在陆长亭的另一只手边睡下了。
被莫名其妙夹在中间的陆长亭:……
道衍不应该是睡在朱棣身边吗?
正疑惑的时候,朱棣已然伸出手来从被子底下摸到了陆长亭的背脊上,然后带着他一翻转,便将陆长亭搂了过去。朱棣这会儿实在比寻常的兄长都要称职得多得多,他凑在陆长亭耳边低声道:“这里气味是难闻了些,习惯些就好了。”
其实被朱棣这么一搂着,陆长亭就只能闻见他身上的味儿了,虽然有点血腥气,但也着实比这屋子里的味道好。
陆长亭一度怀疑,曾经住过这屋子的士兵,洗过澡吗?或者说洗过脚吗?
朱棣拍了拍他的背,将他搂得更紧了,其实陆长亭很是难以理解,他已经有好久没和朱棣睡在一处了,怎的今日突然又像过去那样了?陆长亭闭上眼,脑子里闪过了疑惑。
不过疑惑终究抵不过睡意,他没多久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