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亭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散了。
陆长亭的胳膊与其他四人相比,是短了些,朱棣似乎看不过眼了,便用筷子往陆长亭碗中扔菜,朱樉颇觉不平衡,也跟着给陆长亭夹菜。老三朱棡和老五朱橚也有样学样往陆长亭碗里夹菜。他们在宫廷里,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要独立,哪怕是再小的皇子,也少有爱撒娇的。
陆长亭在他们眼中顿时就化身成为了,难得的,会撒娇的,小东西。作用:可以通过照顾他,令自己产生为人兄长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仿佛轻松从中获得了当“大人”的乐趣。
陆长亭并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吉祥物般的存在,他就觉得朱家兄弟脑子可能有点儿毛病,再不然就是慈母心泛滥。可你一群大老爷们儿,哪儿来的慈母心啊?这是在皇宫里给憋变。态了么?
待到用完饭后,贴心的程小二给打来了水,装满了水缸,洗手、洗澡,估计就指着俩水缸了。
碗筷收拾好后,朱樉指了指自己,“你年纪小,以后叫二哥。”“这个是三哥,这是五哥。”朱棣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陆长亭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朱棣拐着上山落草为寇,现在正和土匪窝窝里的大王义结金兰的诡异感。
一旁的朱棡和朱橚满意极了,尤其朱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几兄弟的思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叠——这种背着老爹不受管束养个小弟弟的感觉,太有滋味儿了!如果能由着他们搓圆捏扁,那就更好了!
陆长亭懒得搭理他们,他算是瞧出来了,朱樉最好面子,只要不摔他的面子,你对他再冷淡,他也不会生气,反倒还更想从你这里获得认可,从而对你加倍地好,就跟哄小孩儿似的那种好。朱棡和朱橚如今还是跟着哥哥的步调走,其中朱棡不太能吃苦,朱橚是不知疾苦为何物还能乐呵的傻狍子。唯有朱棣,陆长亭觉得,他实在猜不透心思。尤其是在他见过朱棣的两个面孔之后,便更觉得难以猜度了。
陆长亭起身先用着水洗漱了一把,秋日凉水,有些浸骨,但现在烧水也不大现实。左右陆长亭也习惯了,便先将就用着了。
朱樉转头打发朱棡和朱橚铺床去了,这时候外头天色也渐渐黑了。
陆长亭的风寒还未大好,被冷风吹上一吹,就立时觉得倦意上头了。朱棣瞧出他的困倦,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床,上面的被子铺得歪歪扭扭,和之前在宅邸中的时候,全然不是一个待遇。
陆长亭也不嫌弃,狗窝都睡过了,还会挑剔这个?
他脱了外衫和鞋履,倒头睡了上去。至于剩下两张床,等会儿他们怎么分,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陆长亭就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该蹬鼻子上脸就蹬着上呗!扭扭捏捏反倒让人家觉得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夜色渐渐地深了,朱家兄弟也就着冷水洗漱了,然后众人分散开来,各自上了床铺。陆长亭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隐约感觉床榻后头塌陷了一块下去。是有人跟着睡了上来。
陆长亭翻了个身,勉强撑起眼皮去看来人是谁,谁知道对方伸手往他的脖子上摸了下,冰凉的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陆长亭打了个激灵,立时睁开了双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屋中的烛火已经灭了,陆长亭只能隐约瞥见一个轮廓,但是以他的目力,能轻松认出对方。
是朱棣!
朱棣也察觉到他醒了过来,于是毫无愧疚地道:“我看你睡得有些沉,想摸一摸你还发热吗。”
从陆长亭的母亲过世后,陆长亭便拿出了成年人的姿态,硬生生地活了下来,并且稳稳扎根于此。身边没甚亲人,吉祥、老瞎子、小胖墩都靠不住。自然,他生病受伤都是一人扛过来。朱棣这番动作,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温情了。
就是……就是吧,总觉得有点儿怪异。
与其说朱棣时时关照他,是出自对小孩子的心软,还不如说是因为他给朱棣瞧了个风水墓穴,才让朱棣不得不时时盯着他。
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装着傻,该拿钱就拿钱,他们要哄着自己,那就让他们哄。
朱棣也知晓自己吵醒了对方,他忙又抬起手,动作拙劣生疏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背,“睡吧。”那手法估计是跟着皇宫里,不知道哪个刚生了小皇子的妃嫔学的。
朱棣手上的力道真有点儿重,陆长亭担心自己的小身板给拍肿了,就再度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朱棣。朱棣总不至于还识趣地,对着陆长亭的背咣咣往上拍吧?那就真不是哄小孩儿了,那是武林高手杀人了。
陆长亭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很快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陆长亭便听见了朱棡想要回城的声音,朱樉将他无情地驳斥了,“要回去,那也是等宅子翻修好了再回去。”
朱橚偏过头问:“四哥呢?”
陆长亭撑着床铺坐起来,就听见坐在床边上的朱棣浑然不在意地道:“我留在老屋看管便是。”
那头朱樉注意到了朱棣背后冒出来的小脑袋,忙道:“诶,长亭醒了。”
朱棣站起身来,陆长亭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朱樉赶紧问:“老屋风水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