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看他立刻顺眼了许多,“回公子,奴婢刚才出来时太医还没有到,情况如何并不清楚。”
那个圆脸少年有些失落,郁郁地跟她说道,“刚才小安子背着阿琛回去的时候我就想跟过去的,但是又看见他们,”他用下巴点了点前面的那几个少年,续道,“跑到御书房里见陛下,我害怕他们往阿琛身上栽赃,于是就跟了过来。”
崔粲然没有接口。她现在正烦恼另外一件事情呢。
刚才从鹤唳园过来时因为着急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地方,真是离得好远啊。
她腿都快走断了好不好?
回去之后,多半段琛没事,她被走残废了!
见她不说话,那个圆脸少年又把脸凑过来,连着叫了几声,“姐姐?这位姐姐?”
崔粲然回过神来,装出一副淡定模样地对他笑了笑,“这位公子何事?”
那个圆脸少年脸上立刻出现一副失落的神情,好像崔粲然刚刚问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一样。只听他语含委屈地说道,“姐姐你不记得我啦?我叫王琅啊,以前还来过你们鹤唳园的呢。”
崔粲然听见他姓王,心中豁然开朗起来。
怪不得她见这小子觉得眼熟,因为他根本就是自己亲表弟嘛。她母亲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嫁给了清河崔家,也就是她的父亲崔世安。王琅的爹爹与自己母亲一母同胞,不是她的亲表弟是什么?只不过琅琊王氏一向不喜参与权力斗争,当初因为崔氏的关系帮了沈明旸一把,西陉关一役之后见天下大势已定也就退回了琅琊。
她舅舅在家里是老幺,最得长辈喜欢。平日里性子跳脱,最是仰慕那些所谓的名士风流,三四十岁了都还不安定。这个表弟,和他爹的性格差不多。以前崔粲然尚未出嫁时他们两个还有崔六经常玩在一起,王琅因为年纪小,没少被他们两个欺负。
没想到,几乎是转眼之间,他就长这么大了。
只是,好像光长了年纪,没怎么长智商啊……
那鹤唳园,也是你可以随便亲近的吗?
“王公子,好像跟世子很熟悉?”敢说“是”的话就打死你。
王琅听不到崔粲然的心里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宫学里我就跟阿琛谈得来些。其他那些人,认为我是门阀子弟,起初还来巴结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来了。他们也不喜欢阿琛,但是阿琛一向低调,就算被他们欺负了去,只要不太过分,一般都忍了下来。他们都不喜欢我们两个,我们又不像那些质子那样对他们赶着去巴结,所以他们就开始排挤疏远我们了。”
哦,原来是两个受气包。难兄难弟的,难怪感情好。这朝廷上上下下都是明眼人。崔家和王家是姻亲,两家都在沈明旸的造反大业中担任过重要角色,但是崔家那个独苗崔榭玉在沈明旸登基之后非但没有领到什么实职,反而被边缘化了。崔家尚且如此,更何况一向远离朝政的王家?
沈明旸削弱门阀的态度如此坚定,身为他的臣子怎么会看不出来?这群拜高踩低的货色,看到沈明旸有意削弱门阀,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子女跟王家子弟有太多牵连。王琅被排挤,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这些都明白,但崔粲然还是忍不住想骂人。这沈明旸如今的朝廷里面,收容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宫学先生遇上学生打架自己先撤了;这些王子皇孙们,家长平日里都在教他们怎么欺负人吗?还有那个孙三小姐,如果她猜得没错,岐伯侯府应当是后来才封的吧?她就说嘛,这种突然起来的暴发户,怎么会教女儿呢?
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沈明旸如今的臣子们连“齐家”都做不到,如何帮助沈明“治国平天下”呢?他身为皇帝,难道对这些都一无所觉吗?
崔粲然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沈明旸,一边转过头朝王琅微笑道,“奴婢还要多谢王公子帮忙斡旋了。”
王琅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哪里帮上了什么忙?真要帮得上忙,阿琛也不用被人打了。”
崔粲然在心里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只不过她本来也就是说句客套话,没想到这王琅还当真了。
这王琅,从小到大的实诚劲儿,还是没有变呢。
真是有点儿怀念……
两人正在说话间,前面却缓缓停了下来,原来不知不觉中,鹤唳园已经到了。
崔粲然赶紧小跑过去,跟在沈明旸后面,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鹤唳园。
小泉子早已经请了太医过来,他们到的时候,已经诊治完毕。段琛额头上的伤已经被人重新包扎过了,人还是没有醒,惨白着一张脸,在幽暗之中,显得格外渗人。
见沈明旸过来了,那两个人太医连忙跪倒,口中山呼万岁。
红豆和小安子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之间有点儿害怕,红豆还忍不住朝崔粲然身边靠了靠。她拉过红豆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小姑娘这才稍微好了点儿。
沈明旸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面坐了下来,居高临下地对那两个太医问道,“世子如何?”
“回陛下,世子并无大碍。”其中那个年老的说道,“虽然额头上伤口很大,但所幸并未伤及要害,世子昏迷,是因为失血太多,往后好好将养便是。他年岁尚轻,又一向强壮,想要恢复如初,并非难事。”
沈明旸垂眸看了地上的两个太医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世子身上可有其他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