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为自己被那把火烧死,定然没了命。谁知在那炽热之后,突然冒出一阵冷,激得她打了个寒战。昏昏沉沉醒来,已是半夜。却没想到,竟是回到了童年时候。
初时只以为那只是上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以宽慰她死不瞑目的魂灵。直到刚刚,听到那个衷心护主、宁愿被人活活打死也不改初衷的丫鬟的声音,她才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红泪。”江云昭低低唤道。
“姑娘,有什么吩咐?”
“往后,你便改叫‘蔻丹’吧。”
红泪怔了下,给她捋好鬓边的发,又重重叹了口气,“红泪是女儿家的眼泪,多娇美的名字,偏偏姑娘不让我叫了。而且姐妹们都是‘红’字,唯独我一个‘丹’字,姑娘这可是嫌弃我了。”
“太不吉利。”江云昭侧了侧头,细细瞧了下已梳好的双平髻,笑道:“还是你手艺最好。”
“姑娘的发辫每日里不都是我梳的么?那姑娘口中的‘不好’,又是指的何人?”蔻丹话音刚落正欲再言,旁边的红螺凑了过来,哼道:“你不要那新名字就送给我,我觉得那名儿好听!”
蔻丹佯怒拍了她一下。
门帘被人掀起,李妈妈探头进来,说道:“蔻丹,给姑娘梳好头了没?红螺,你也别在那边干等着,把手头的事情赶快做好。时辰不早了,可别耽搁了。一个个的手脚那么慢,真不让人省心。”
被屋里的管事妈妈训了一通,丫鬟们再不敢嬉闹,齐齐应了声,各自忙活去了。
江云昭去到正房时,宁阳侯夫人秦氏已经准备完毕,正欲出门。
再次看到母亲,已是两世为人。
江云昭终究忍不住,泪盈于睫。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紧走几步扑到了母亲怀里。
秦氏出身于书香世家,素来最为注意行止礼仪,教导江云昭时也一再提到这些。母女俩虽极其亲近,却甚少做出这般亲昵之举。
若是以往,秦氏少不得要提醒江云昭注意仪态。可听到女儿窝在自己怀里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又说了句“我好想你”,她的心顿时柔软一片,那满腹的教诲之言就说不出口了。
轻轻拍着江云昭的肩背,停歇片刻,秦氏笑道:“你看你,哭得比两个弟弟还要厉害,可真是羞死了。”
江云昭低垂下头,接过秦氏递过来的手帕,在母亲怀里仔细擦干了泪痕,这才仰起头,欣喜地说道:“弟弟们在哪?我要好好瞧瞧他们!”
两个小家伙的乳母张婶和刘婶闻言,抱着二人行了过来。
看着大红襁褓中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家伙,江云昭的心又软又疼。
前一世,就在这一天过后,爹爹和娘亲便病倒了,再也起不来身,根本无法照顾两个幼子。她和哥哥一直极力想要护住弟弟们,可他们二人年岁也不大,又怎能事事周全?
结果两个小家伙最终染病夭折,去时还不到三岁。
当时坚持留下照顾他们的刘婶苦成了泪人,说,两个小少爷身子康健,怎么就忽然没了?
怎么就忽然没了?
江云昭扯扯唇角,嘲讽的笑容一闪而过。
“夫人,少爷来了。”
丫鬟通禀声还未落下,一个少年掀了帘子进屋。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姿挺拔,面容隽秀。咋看之下,与江云昭有三四分相似。
江承晔进屋先是唤了声“母亲”,转眼一瞧,便望见了江云昭。他轻轻笑了下,说道:“我今日可是起得有些晚了,竟是比妹妹来得还迟。”
前一世死之前,江云昭做梦都想再听哥哥唤一声“妹妹”,如今得偿所愿,禁不住想要泪流。她忙垂下眼掩去所有思绪,顿了顿,方才抬眸笑道:“不是哥哥来迟了,是我今日来得较早。”
“咦?你这懒丫头莫不是转了性子了?”江承晔打趣一句,转而看向襁褓中的两个小娃娃,放轻了声音,问两位乳母道:“弟弟们睡得如何?昨夜可曾乱闹?”
“回少爷的话,两位小少爷极其乖巧,除了饿时哭几声外,其他时候都睡得香甜得很。”
刘婶话音刚落,小家伙们似有所感,齐齐闭着眼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动作齐整,宛如一人。
屋内众人便都笑了。
江云昭跟着大家一起翘了翘唇角,可是那笑意,始终无法到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