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抿了抿嘴角,笑看着老妇,“婆婆,您是我今天第一个客人,算是开门吉利,这钱就不收了,您留着。”
老妇没听清,又往前递了递。
张昭伸手握住她的手合上,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
那老妇终于明白,先是有些犹疑,见他坚持,才终于笑着收回,临走前,只不住的点头说谢谢。
。
余光瞥到面前的凳子上,又坐下一个人影。
“您好,是写信还是?”他抬头问道。
“写信。”梁晏姝声音清脆,
“小姐,怎么是你?”张昭不敢相信,竟然又遇到了那日的女子。
梁晏姝没应,只望着他,笑容清浅。
欢喜从胸口一点点生出,一直蔓延到了眉眼,张昭不自觉笑开,“姑娘写什么?”
梁晏姝想了一会,她没有什么信需要写,也没有什么人可收。
“就写诗吧。”
张昭觉得讶异,但并没有多嘴问缘由,“什么诗?”
“随你。”梁晏姝随口答道。
张昭这才疑惑的看向她,他不明白梁晏姝说的随你是什么意思。
“你随便写一诗给我。”她解释。
随便一吗?
张昭低垂眉眼,脑海里读过的千百诗如走马灯一般一一掠过,但每一都不足以拈出来送给面前的少女。
这一刻,他忽然怨恨自己终究是才疏学浅,枉他自负熟读经书史集,竟然想不出一诗来。
梁晏姝也没催促,就在一旁静静候着。
过了很久,张昭才终于提笔,落下即今江海一归客,他日云霄万里人。
他其实想写的很多,提笔却不敢落下那些诗里的一个字。
最终,也只能写上自己的抱负。
梁晏姝抽出,轻声读了一遍,虽然她学问不好,但也能读出这诗里的万千愿望。
诗被她清甜的声音读出,张昭觉得羞愧又莫名有些燥意,耳根隐隐烫。
“给你。”她抽出腰间挂着的荷包,放在桌案上。
荷包里面有些许细碎的银钱,还是上回那老精怪赔的,她带了些在身上,方便买喜欢的玩意儿。
张昭见此,忙扶住桌案站起身,一张脸涨红,“不必如此,姑娘,我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梁晏姝眉眼弯弯,看向他,不紧不慢道“公子不是还要做云霄万里人吗?怎么,打算瘸着腿做?”
她在马车上,一眼扫过没有察觉,再回身时却觉有什么不一般之处。
这书生的一条腿腿似乎绑着什么,待仔细再看,竟是几块木板用麻绳固定着。
张昭听此,垂眼看向自己的腿,确实,他的腿断了。
那日收摊归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地痞流氓,兜头给他套上麻袋,便一阵拳打脚踢,他闷在里头,被打了好一会,那些人终于停手。
他本以为到此为止,却突然又有脚步声靠近。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袭上他的腿弯,他的腿就断了。
张昭至今也不知晓因何缘故,他深居简出,与幼妹相伴,也不未与人交恶,想不出谁对他有这么大的恶意。
又因为没有银子看大夫,只能自己简单处理下,妹妹还需要钱治病,他不得不出来卖字。
他紧紧抿住嘴唇,那股燥意变成了羞耻,张昭耻于将这狼狈的一面暴露在女子面前。
她是如此美好,巧笑倩兮如林下仙子。
梁晏姝看出他的窘迫,也知读书人清高,上回若不是为了他胞妹,只怕如何也不会将风骨折断,卑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