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下去吧。”薛晋若有所思,岳肖此时要见他并不奇怪,因为如果他想活命,找他求情是最合适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岳肖会说要跟他说他母亲的事?
阿古在旁说道,“去见见他无妨。”
薛晋点头,准备出门。走了两步见她跟上,意外道,“你也去?”他的事她也这么在意了?这不得不让他意外。
阿古步子一顿,才发现自己好像太下意识就跟了去了。薛晋见她如此,不禁笑笑,伸手拉住她,也不多说,带着她出门。一路被下人瞧见,只觉两人着实恩爱。
两人出门出的急,也没让车夫送,等洪氏收到风声,他们二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京城天牢比起一般的大牢来,更显得威仪肃穆。不过里面关押的多是朝廷要犯,也多犯事官员。比起其他地牢来,不会那么脏乱,也没那么多骂爹骂娘的吵闹声。
阿古当时杀于翠时曾故意进过地牢,跟这里的气氛比起来,截然不同。
衙役一直领着两人到了最里头,低声说道,“只有半柱香的探访时间,还请三爷长话短说,等会别让小的为难。”
岳肖是残害朝廷命官的重犯,得罪的还是薛家,这几日有那么几个人想进来见他,都被衙役挡在了外头。今日若非是薛家公子亲自来,衙役也不会放行的。
此时岳肖正坐在用几块木板搭建的床上,像在打禅,低低念着什么。
“岳肖。”薛晋叫了他一声,便见他缓缓抬头,似乎是看见了阿古,眼立刻瞪圆。他伸手将阿古拉到身后,盯着牢中人说道,“你找我要说什么?”
岳肖被关几日,乱发盖脸垂落,十分狼狈,说是形容枯槁也不为过。他缓缓下地,走上前去,仔细看他的脸,忽然笑了笑,“你长得可真像……你母亲。”
薛晋微微蹙眉,“我只能停留半柱香的时辰,有话快说。”
“半柱香?你们薛家人要在这待一天,也没人敢说半句不是。”岳肖不急不缓,说道,“我说你长得像你娘,不是因为我曾在你爹房里见过你娘的画像,而是因为……我亲眼见过你娘。”
薛晋一顿,“你见过我娘?这怎么可能。”
岳肖笑笑,“你以为我和你爹是在京城认识的?在滨州时,我便去过你们薛家,那时你才半腿高,长得十分机灵。”
年岁久远,薛晋完全不记得了。
“你知道我为何去你们家?我是去给你爹送口信的。”岳肖盘腿坐在地上,继续说道,“先皇在位时,你应当听过一个权力权倾朝野的家族。”
薛晋目光微敛,“邵家。”
阿古略意外,邵家?那不是和薛晋母亲一个姓氏?
薛晋说道,“虽说我外祖父姓邵,但不过是分支罢了,邵家的势力虽大,我外祖父却并没得过任何帮扶,甚至早就没有跟本家往来,而是长居利州。”
“诚然如此,可你母亲到底是姓邵。”岳肖笑了笑,“邵家日渐跋扈,气焰嚣张。先皇终于决定对邵氏一族下手,一夜之间邵氏一族问罪斩首,京城势力瓦解。而吏部当时正好要为你父亲升官,谁想……却得知你母亲姓邵,还就是邵氏分支。”
薛晋长眸紧盯,岳肖依旧说得缓慢,“而我当时刚好路过京师回青州,你应当记得去青州得经过滨州,你爹一个旧同僚便托我去给你爹送口信,告知他此事。我便和他说了吏部考核的担忧,第二天我离开滨州,还没回到家,就听说……你娘死了。”
“住口。”薛晋冷声,冷眸紧盯,“你的意思是我爹为了功名利禄,将我娘杀了?”
岳肖笑了笑,“我可没有亲眼看见,只是人之将死,突然想起这件往事。总觉得得告诉你。只是……”他笑了笑,“你可听过‘杀妻求将’的典故……”
阿古只觉那四字一出,薛晋身体微晃。她伸手轻缠他的胳膊,挨着身怕他站不稳。杀妻求将的典故她也知道,《史记》有记,吴起为了取得鲁国信任,不惜杀死鲁国视为敌国的齐国妻子来获取将军一位,以示他不亲附齐国。
吴起虽然是名将,也是闻名的变法家,可是他杀妻求将一事,却让后人唾弃。可世上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吴起,依照岳肖的口吻来判定,那薛康林便是第二个吴起……
薛晋一直不愿信父亲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虽说他在母亲在世时便和洪氏厮混,背叛了母亲,可对绝大多数男子来说,这并不算残忍的事,只能说是不忠于妻子。母亲死后父亲再娶洪氏,他也能说服自己不过是一家不能没主母。
他最不愿猜想的便是父亲杀了他的母亲,更何况如今竟听了这样一个缘故。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觉得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阿古去握他的手,只觉手心有了冷汗,虽然他神色镇定自若,可却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不安。她还是更喜欢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而不愿见他如此模样。
“后来,吏部得知你母亲过世了,你父亲又另娶了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姑娘,便欣然为你父亲升了官……”岳肖缓缓站起身,拍拍衣服,笑道,“我说完了,就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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