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居揉了揉额角,看到他身上的九瓣莲,狠了狠心,决定一次性把话说尽:“还有你身上带九瓣莲的东西,不能戴了。”
这句话让拾京不得不问他一句为什么。
傅居说道:“我早跟你说过了。九瓣莲不是谁都能戴的,王君王妃才有资格用,大婚后……你可以留着它,但你不能戴它。”
拾京怔了一会儿,问他:“所以,我不能和南柳大婚,是因为我没有家世,帮不到她?”
“嗯。”傅居想了想,稍微软了语气,半安慰道,“家世出身这些只能靠运气,你改不了,不是你努力与否能改变的。所以你也别……别太在意这方面。没办法就是没办法,只能说……你看开吧。”
拾京把他说的话,仔细又想了一遍,问他:“那之前,昭王收我做徒弟,江阿娘认我做儿子,是什么用意?”
傅居道:“那是皇上给公主的一个信号,让她安心大婚的意思,皇帝早把你安排妥当了,虽不涉朝政,但对外子而言,给你抬得身份足够了。可惜公主不满意,她可能一心想让你当王君……”
这才惹怒了皇帝,把事情闹到这一步。
拾京慢慢挪步到院子里去,回过神才发现,制造办的官员们早就到了,昭王今日也来了,可能是听到了昨晚的消息,见他从后院出来,急急忙忙转着轮椅过来。
拾京停在他面前,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震惊,有原来是这么回事的恍然大悟,但最多的,是无可言说的难过与失落。
出了林子后,被人瞧不起,被人骗,生病受伤,被人抛弃,这些都是还好,悲伤过去后,痛也就痊愈了。
真正重伤他的,是出了林子之后,始终无法真正理解外界,无归属,无家,以及……现在的失落和难过。
欣喜之后,便是巨大的打击。
原来,是这样……
外面的人都知道好多道理,读过好多书,也都乐于谈情爱和谈矢志不渝的感情,可到头来,却在真的谈及情爱和喜欢时,说的都是家世,资格,现实……
原来,喜欢和在一起之间,还横亘着无奈。
原来,世间所有情爱,都无简单一说。
喜不喜欢,爱不爱,和能不能得到,能不能在一起,中间隔着一道鸿沟。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这条鸿沟的,比如他自己。
拾京低垂着眼,好久之后,他对一直担忧看着他的昭王说:“王叔,我心里难受……”
南柳曾经说过,她怎么称呼人,他就怎么称呼人。
所以,他叫昭王王叔,昭王也很喜欢拾京这样叫他。
昭王拉着他的手,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傅居和拾京说了些什么,只当他是因为昨天的事,心里不好受,于是轻拍着他的手,聊表安慰。
傅居默默退开,继续蹲在制造办门口,惆怅望天,心中焦急地等着宫中的消息。
已快正午,婚旨还未到,也未听到陆家那边的消息,可能是公主和皇上又吵了起来。
南柳的确和皇帝吵了起来。
她今早刚进宫,皇帝就甩给她一张拟好的婚旨,就差一道章了。
“母皇,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我昨天为谁跪求婚旨的,今日母皇若是把这道婚旨公之于众是丢了皇家的……”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摔来的茶杯打断:“这是你的责任!不是你耍心眼来逼朕的把戏!丢脸?朕最不怕的,就是这两个字!!国家大任和丢脸之间,你只能选国家大任!!你是将来的储君,你的婚事,由不得自己!若要怪,那就怪你自己多事,偏要把那个村野乡子带回京城!”
皇帝怒极,反而十分平静:“说什么火铳人才,你以为你那拙劣的借口可以愚弄朕吗?我大同十三州四万万百姓,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你倒好,本以为你只是一时情迷,没想到,你长能耐了,还会给朕下套子了啊?!朕问你,你那心里,有没有装过大同的一角江山?有没有一丝半毫要担重责的想法?”
南柳艰难道:“我知道母皇的难处……但我不能连自己的誓言都违背……”
皇帝掀翻了面前的桌案:“闭嘴!在朕的国家大任面前,你的那点可笑的誓言算什么?!!封荣!朕告诉你,若不是我儿子……若不是他……你以为朕会将这龙椅给你?!你早二十年就被朕养废了!你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不像我,不像你哥哥,却偏要像那个可笑的痴情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