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巫女年满三十后,就要将巫者的位置让给年轻的接替者,巫依的接替者是拾京的母亲。
可十年前,拾京的母亲,巫女巫藤私藏外族男子并为他产下外族子的事情被族长知道了,托巫依请求溪水母神降下神谕裁决此事。
那晚溪水暴涨,巫依依据神谕,判了拾京父亲死罪。
巫藤悲痛欲绝,又因重病在身,不久也追随爱人亡魂而去。
巫女辞世,族内又无合适的巫女接替者,因而,巫依以六十岁高龄,再次坐上祭台主位,暂掌族内祭祀供养溪水母神之事。
拾京登上祭台,巫依坐在主祭祀的高石椅上,托起手中瓦罐,示意他上前。
拾京跪在她脚下,冰凉的溪水兜头浇下。
巫依干瘪的嘴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古音祭词,直到罐中水倾倒干净,她才停下念词,又举起银盘,皱巴巴的手指,点着盘中各色草汁染料,一边吟唱,一边在拾京脸上,画出一个个形状奇怪的符号。
这些都做完后,才叫净化结束。
拾京想起,小时候他和阿爸躺在祭坛下的洞中,听阿妈在祭坛上唱诵祈福。
最后听他们用苍族语呼喊着:“敬祝伟大的溪水母神,愿您庇佑您的后人。”
每到这时,阿爸就会偷笑,告诉他:“阿京,其实没有溪水母神,什么神都没有,你不要信他们说的。”
“那阿妈侍奉的是什么?”
“仪式而已,你阿妈也知道是假的。”
“拾京。”巫依的声音像缺水滋润的老树皮,“好了,下次不要再犯。祭典就快到了,你现在要时刻记得,保持纯净之心。”
拾京垂着眼,慢慢说道:“知道了。”
“走吧,祭坛不是你能长待的地方,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拾京离开祭坛,回竹篷路上,碰到了溪砂。
“阿姐让我来给你送衣服。”溪砂把手中的粗布衣交给拾京,说道,“阿母这次做坏了好多布,我把针线拿给你了,你自己补。”
拾京点了点头。
溪砂见他身上都是水,脸上又换了新的驱邪符号,问道:“去巫依婆婆那里了?上次我问了,巫依婆婆说,祭典成功后,你就是真正的苍族人了。”
拾京沉默不语。
溪砂高兴道:“阿姐都等不及了,偷偷给你做了好多衣裳,什么颜色的都有,我们都等着那天呢,阿母也惦记着呢。”
微光渐消。
拾京倚在窗边,就着光缝补大母织坏的布,直到看不清针脚后,拾京才放下手中的粗布,摘下墙上挂的驱蛇面具,又从高吊的瓦罐中掏出一个包着布的东西,揣进怀中。
推开门,见四周没人,他悄悄沿着赤溪上行,前去赴约。
☆、第7章溪清
午后,庞将军给青云营的诸位将士发放了火铳。拿到新武器后,大家兴奋不已,一直沸腾到太阳西沉。
回营帐后,南柳匆匆换衣,出门前想起之前北舟寄给她的京城简记酥糖还没拆,连忙翻箱倒柜找出来,用油纸包好塞进袖子,火急火燎朝木屋跑。
雁陵正在帐外漱口,吐出一口水,问她:“我跟你一起吧?”
“我自己去就行。”南柳边说边跑。
雁陵本来也觉得南柳赴约她跟去不太好,但雁陵一想到南柳这个人,二十年如一日的‘不安分’,万一她到了木屋,再来个一时兴起,东南西北,随便找个方向一头扎进林子深处去,碰上个什么意外,那她裴雁陵也不用活了,直接削了脑袋寄回昭阳京给皇上帝君赔罪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