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便是如此,张家四爷却也愿意给温氏这一个机会的。
就如温氏六老太爷所言,背宗之人犹如贰臣。张家四爷知道温余卿于张家有多重要,然而从舅舅的角度来看,他却是希望自己这个侄子一生能没有半点污点的。
六老太爷与张家四爷说定之后,却是叫上了温宥娘一道上了半山的祖庙。
“进来吧。”六老太爷站在门内道。
温宥娘站在祖庙门外十余步,却是半点不动,只道:“女子不得入祖庙,宥娘不敢逾矩。”
六老太爷笑了笑,招手道:“无妨。反正这里也没别的人。不过你知我知罢了。”
温宥娘还是没动,只垂着眼道:“祖庙中的温氏先辈也是看着的。”
六老太爷这才收了笑,看着温宥娘道:“须知一死万事空。这世道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又哪来的鬼神之说?不过是自己唬弄自己罢了。”
“所谓女子不得入祖庙,这也不过是先祖狭隘。莫不是女子身上流着的就没有温氏之血?”六老太爷道。
温宥娘很想说,老太爷你这样骂你祖宗有点不合适,却又听得六老太爷说。
“这些年你们在温府过得如何,太爷也并非不知晓。你能将余卿养大,且能得中小三元。也配进这祖庙了!”
温宥娘被六老太爷这话一震,心中那些顾虑却是放开了。
她能养出一个小三元,便是身为女子,又如何不敢进温氏祖庙?
温宥娘自问是敢的,所以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六老太爷等着她走在了他面前,这才转身看向大殿中央的那一片乌压压的牌位。
温氏在曲水立足有两三百年之久,然而立宗却只有百余年,是以摆放的牌位不过区区几排,比不得那些百年望族千年世家。
“立在这最上面那两位祖宗,便是咱们温氏先祖。然而在先祖之前,却也与一般庶民无二。”六老太爷道。
温宥娘也看向那一片乌压压的牌位,只觉心中动容。京城温府的那十几块牌位,完全不能之相比。
在这里,她似乎看见了一个家族的延续。
“两位老祖宗当年,亦曾贫困交加,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偶得机遇方才富有。如今道女子不得入祖庙,然而当年温氏贫困之时,族人多饿死,连半卷草席也无,多寻有棺木女子墓同葬。那时不曾嫌弃女子,如今又有何面目言女子不得进祖庙?”六老太爷反问。
当年温氏一族尚未发家之时,死了连块席子都没有,更别说好的墓地。然而为了寻一块风水之地,好庇佑子孙,先辈们也做过将故去的长辈葬在一些年月已久不曾有人记得的棺木中借棺与地一用。其棺木中不乏有女子者,亦不曾在意。
如今说女子不得入祖庙,于六老太爷而言,却是荒谬了。若是嫌弃女子,当年为何又借女子福地与棺木?
温宥娘听闻此事,只惊叹六太老爷之言。
她从未想过,六太老爷心中,女子竟与男子无异,其想法如此超前。
六老太爷说完祖辈之事,这才道:“你且看这牌位当中,可有疑惑之处?”
“tai祖父不曾入得祖庙中。”温宥娘道。
反倒是温家太夫人进了祖庙,因此旁边一块空荡荡的,在整个摆放牌位的架子之上显得尤为显眼。
六老太爷颔首,道:“你可知是为何?”
温宥娘道:“不知。”
“只因你tai祖父自己心胸狭隘,害人害己,不配享后世供奉!”六老太爷道。
此事要说,便要从温太夫人嫁入温家四房之前说着走。
温太夫人与温老夫人不同,温太夫人的父亲当年过继于几代秀才之家,虽拿了大半的钱财,然而却也不是只为买一个身份。便是在子嗣的教养之上,被过继的廖府都要好过一般庶民人家。
温太夫人自商户女变大家闺秀,自是雀跃不已,然也深知家大规矩大之意。因此在教养上,半点不敢含糊,力求处处做到极致。
便是与温府结亲,当年温府也是因她能识文断字,且是一把理家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