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犹豫片刻,问道,“那个……听闻有个妇人领着两个孩子来柳府认爹?”
管嬷嬷意外道,“外头已传开了么?”
方青颇觉尴尬,“是我多嘴了。”
管嬷嬷敬重读书人,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这又不是您传的。事情是不假,不过孩子不是二爷的,我们二爷可不是那种会招惹不三不四女人的人。”
方青问道,“那是……”
管嬷嬷低声道,“是四爷的,没跑了。”
方青眸光微暗,哦哦了两声,“那我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目送方青一瘸一拐地离开,管嬷嬷叹息,模样长得俊秀,可惜了那腿……若是不瘸,性子也不这样孤清,早就嫁为人妇,孩子都生了俩吧。
柳雁洗手归来,被告知方青已经走了,微觉奇怪,平日两人会一同结伴出去,她是要送到大门口的,今日竟先走了。管嬷嬷说道,“方才先生问起了四爷孩子的事。”
“先生竟会问这些?”柳雁颇为诧异,那连自己穿什么,吃什么都从不在意如仙人般无念无欲的女先生,竟会问这个,真真是不可思议了。
到了用饭时辰,柳雁去前堂用过饭后,准备回屋午歇。李墨荷牵着她回房,柳雁问道,“爹爹等会回来么?”
方才柳定义差下人送话来,寻得了当年六人,一家一问,得费不少时辰,午饭不在家吃。估摸是没那么快的,她答道,“约莫要晚些。”
“那我同娘亲睡午觉好不好?”柳雁不愿自己去钻冷冰冰的被窝和冷冰冰的屋子,就想同她腻在一块,得母亲温暖。
李墨荷握着这小手,不想扫她兴致,连声应了好字,喜得柳雁又生笑靥。领她进屋,便从盒中将买的那两条苏绣发带拿了出来,交由她手上,“瞧着好看,你又喜欢往梅林那跑,就买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丝带不过半克重,薄薄的两条放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可在柳雁心中,却重如黄金,价值连城。她小心收好,“喜欢的,喜欢极了。”
李墨荷笑问,“喜欢的话怎么不系上?”
柳雁抬头看她,笑道,“要好好收着呀,这是娘送我的第一件东西。”
李墨荷心头微动,这孩子……不是不懂这情分,只是她以为她还小不懂。实际自己做的任何一个举动,她都会记得。在自己看来不算什么,她却已经想了许多。太懂事,也太让人心疼。她轻轻拿过那发带,将她抱了过来,“以后娘还会送你很多很多,雁雁戴着吧。”
“真的么?会送很多很多,每年都送?”
“嗯,只要瞧见好的,都给雁雁买。”
柳雁执拗问道,“那要是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李墨荷愣了愣。大人常失赤子之心,她见过不少肮脏事,连带着自己也总会将人将事往恶的地方想,可对着柳雁,本心却似乎回来了。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常德乃足,复归于朴。
她抱着这小人儿,定声应道,“一如既往。”
柳雁已是高兴,这才趴她膝头上,“娘给我系上吧。”
李墨荷仔细将发带给她缠在那双丫髻上,她暗暗想着,不必生女儿了,雁雁就很好。想到过了十年她便是别人家的,突然有了做母亲的不舍。
柳定义午后归来,府里的人都还在睡,没急着同母亲请安。进了自己的院子,下人就道,“太太带着七姑娘睡下了,常姨娘刚起,顾姨娘还在佛堂。”
说到顾慈,柳定义步子微顿,“她如今仍是每日都要在佛堂待上大半日?”
“回二爷,是的。”
柳定义默然不语,顾慈性子温婉,原本是不信佛的,一次带她外出,却遭人伏击,为了自保,被迫当着她的面杀了几人。自此以后,更是不争不抢,还信了佛,要诵经为他洗清所欠的罪孽。甚至不愿再和他同房,生怕有了孩子,那罪孽会报应在他们的孩子身上。
那日伏击之事后,顾慈就已不再是顾慈。
柳定义于她有愧,只是无悔。若不还手,死的就是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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