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已经在这憋气半日,等他请安后,就同他说道,“二爷,这便是那位郑氏女子。”
柳定义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郑素琴已欠身,“奴家见过柳将军。”
屋内声音寂然,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开口。这携儿带女来认祖归宗的女人所道的事情是真是假,全在他这一句话中,气氛不由有些冷清。
柳定义淡声,“我不认识你。”
屋外雪飘得更大,门虽紧关,屋内也点了火炉,可仍有些冷。
可于郑素琴来说,再冷,也冷不过他这句话。她诧异盯着他,站得有些不太稳当,颤声,“柳将军……”
柳定义声音更淡更冷,“虽说我也会去那烟花之地,脸也不全然记得。但你所说的六年前,正是蛮族肆意入侵之年。我随军而行,根本不得空去那种地方。更何况,行军打仗时,我也绝不会去青丨楼颓靡快活。”
李墨荷和常姨娘前所未有不约而同地暗松一气。常姨娘当即冷笑,“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脏东西,想随便找个好东家过活后半生?做梦吧。”
郑素琴脸色苍白,咬紧了唇,莫大的羞辱涌上心头,几乎呕血。老太太虽然相信儿子,只是想到那两个孩子的脸,说道,“当真么?可那孩子……”
“对……孩子……”郑素琴声音已在发抖,难以镇定,“您发发慈悲,见见孩子吧。若不是同您长得七八分像,奴家也不敢断定他们就是您的孩子。我如何处置无妨,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老太太说道,“这事我们不愿当着孩子的面说,方才将他们兄妹二人领去别处吃点心了。为娘觉得……确实有必要一见。”
柳定义不好违背母亲意思,他也想看看,到底那两个孩子是怎么长得让郑素琴如此有把握敢当面上门坑蒙拐骗,甚至在他出现后还如此狡辩。
柳翰和柳芳菲很快被领了过来,大门一开,和身后的风雪一同进来,刮得满屋清冷。两人见了郑素琴,就往她那过去,“娘。”
柳定义移目过去,见了柳翰,也是愣住。他的眼力再差,也看出这孩子跟他的长相十分相似,再看那小姑娘,五官也和自己已出嫁的妹妹相像。他终于知道郑素琴的底气来自哪里,又这样一口认定他就是孩子的生父。
李墨荷见他面露诧异,手已握紧,这孩子……真是他的?只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孩子,什么时候去过温柔乡?
常姨娘也慌了,忙唤他,“二爷……”
柳芳菲见一个男子直盯她和兄长,也抬眼看去,这样貌,教她也一顿,动了动唇,几乎喊了他父亲。这就是她的爹爹,那个让敌军闻风丧胆的北定侯,连皇族也敬重的柳将军。不知为何,因被遗弃而恨了他多年的恨意,在这一见中如烟散去了,心中已有丝丝自豪,这人,是她的父亲。
老太太让钟嬷嬷将两个孩子领下去,等门关了,见自己的儿子脸上怔住,重重叹气,“你可是记起什么来了?”
柳定义眉头紧拧,“儿子的答复只有一个,在国家乱战时,孩儿绝不可能去烟花之地风丨流快活。这女人我不会认,孩子我也不会认。”他有自己的原则,哪怕这件事蹊跷,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混账到在国家有难屏退外敌时会去那种地方。若非在抗敌时绝无可能发生那种事,这孩子他会痛快认下。
老太太已有些急了,“可这两个孩子你也见了,天下总不会有这等巧事。一个面貌相似也就罢了,可两个都像。你可以瞧瞧墨荷的弟弟妹妹,可有和安茹的兄妹相似的,这巧合未免太巧。”
提及原配安茹,却像是刺戳在李墨荷心上,重重一刺,刚才在车上得的温柔几乎尽数消失。
柳定义也是稍有恍惚,沉思半晌,才问向郑素琴,“那日你可是瞧清我的脸了?”
郑素琴脑子里回荡了数遍他的话——孩子他不会认,孩子他不会认……这男人,脾气比她想象中拧得多,根本……无缝可钻。听见他问话,她垂眸说道,“说起来……并没有看清。”
柳定义意外道,“哦?”
郑素琴声音低落,已带了些许哭腔,“当年有帮恩客前来,要熄灯捉玩。奴家也不知被谁抱了去,等早上起来,枕边已没人。问了伺候的丫鬟,说是昨夜拥我之人……是柳府的公子。那时我并没留意,直到有了孩子,长大后有人说十分像柳将军。”
她抬眼看向柳定义,双眸湿红,“奴家不敢奢求什么,只是实在养不活他们,只求将军能认了他们,护着他们。奴家绝不会恬不知耻留在这。”
柳定义深思片刻,隐隐有些明白,“柳府的公子……可不止我一个。”
他这一说,殷氏可吓了一跳,“可别说这是我夫君的孩子。”若真是,她非得在柳定康外派归京时,堵在家门口同他闹!
老太太为难道,“这兴许是有可能的。”
常姨娘一听没自己丈夫什么事,心中已乐,也懒得开口了,就等着看殷氏笑话。
殷氏摇头,死活不愿接受这种假设,她想了想,认真道,“四叔啊,四叔也是柳家公子!他是傻,但是那把儿却不傻吧。”
屋里的妇人多,但都是成了亲的,听这话倒不太尴尬。老太太心里一个咯噔,转而想……若是真的,倒是好事啊。她这做娘的想让他成亲,生了孩子日后好照顾他这傻爹。可那孩子就是不乐意,若那两个孩子真是他的,瞧着也是聪明人,不带一点傻气,这敢情好!
郑素琴满眼含泪,不言不语看着他们。
李墨荷低声,“要不让四叔进来吧,说不定会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