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推开,庄衍一身休闲服,懒散地走下来,一头抓得像鸡窝的白毛在天气阴沉的雨天带着股喜庆的味道。
他少白头,起初一直染发,但白头发特别多,隔段时间就要染一次,后来干脆漂白了。但漂白后其实黑发长出来的时候更讨厌。
有点儿像不良少年。不过任何一个不良少年从玛莎拉蒂上走下来都会自带光环。
秦思妍也从驾驶座上下来,后排有穿黑色西装的人上来给庄衍和秦思妍打伞,导演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热情地迎了上去,先同秦思妍握手,“秦总,欢迎欢迎!”
秦思妍面上带笑,“杨导客气了,我就是个跑腿的,总不总的折煞人,叫我小秦或者思妍就好!”
秦思妍几年前办了一个漫画网站,当初最大的噱头就是签了庄衍,后来靠着庄暴君这个头牌,网站慢慢站稳了脚跟,现在也算小有名气。吸引了不少画手和读者,每日人均在线流量也算十分可观了。
但她同时也是庄衍的助理,代理人,司机,还有——全职保姆!
导演又转过头握庄衍的手,“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庄衍站在车头的位置,那嚣张的三叉戟车牌标志就在他身后,导演忍不住调侃了句,“庄弟这车气派啊!看来这几年没少挣呐!”年纪轻轻就有这生活,真是老天赏饭吃,羡慕不来。
庄衍那双天生带着冷淡和嘲讽的丹凤眼睁了睁,“这么骚包扎眼的车像是我的吗?”
秦思妍暗暗掐了一把庄衍,笑道:“是我的车,小庄连驾照都没考,至今还没买车呢!我这人喜欢车,所以倾家荡产买了一辆来开,杨导见笑了。”
“哪里哪里,秦总辛劳这么多年,也值得这车。”
庄衍在心里骂了句,辛劳个屁!她要能算辛劳,搬砖大叔都要去跳楼了。
巨头们聚在一起寒暄,其他人连话都插不上,就觉得好流弊啊好厉害啊好有范儿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开起这样的车,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流弊的助理,我什么出行能有一帮大牌冲上去握手啊……
庄衍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场内搜寻,雨太大,大家都打着伞,几步之外都看不清人。
那个笨蛋,在哪?
安安此刻正红着眼蹲在雨里捡珠子,谈婧在边儿上骂骂咧咧,“走路都走不好,你怎么净添乱啊!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真是晦气!这人啊,攀什么高枝儿都没用,自个儿不争气白搭!”说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发泄了。
安安没有搭理她,刚刚是谈婧撞的她,她手里的东西都被撞掉了,原本一串萧影拍戏用的珠子她拿在手里,被硬生生勾断了。
她蹲在地上捡,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小时候和小伙伴玩游戏,三个三个一组,她们组输了,有人埋怨她,“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输。”
“都怪你!”
她待在一边儿不知所措,明明不是她的错,不是吗?
她不说话,别人就骂的更厉害,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大约是自己看起来比较软弱。
那时候二爷爷,也就是庄衍的爷爷庄不予,跟她说,“人啊,总喜欢把过错归咎在别的东西上,这样就可以不用承认自己错了。”
谈婧越说越来劲,“什么人啊,是助理就好好做自己本职工作,一来就搅得剧组乌烟瘴气的,真当自己是豪门太太啊?”谈婧拿毛巾擦自己身上的泥水,她刚刚换的戏服,没有备用,导演出了名的脾气差,拉低了进度,又该被骂。
安安出生就没有爸妈,她被人用小毯子包着扔在和平街的老土地庙里,六岁之前是二爷爷带大她的,从小吃米饭糊糊长大,后来她个子越长越小,二爷爷还还一直自责,“都怪我呀,没有奶粉喂你喝,耽搁啦!”
或许是没有强大的靠山,安安从小性子就弱,不会反驳别人,不会骂人,受委屈了就忍着。
有次被人打,腰疼得直不起来,回去的时候,趴在门墩上哭。
二爷爷问她,“还手了吗?”
她摇摇头说,“老师说不能打架!”
二爷爷把她捞进怀里,“那老师就许别人打你啦?安安,你记着,伤害没有被惩罚的话会变本加厉的,你要挺直了腰杆,跟别人说,你不高兴了。”
“安安,你要挺直了腰杆,跟别人说,你不高兴了,你不说,他们就永远装作不知道。”
安安捡起了最后一颗珠子,揣在怀里,缓缓站起了身,黑色的伞被撞翻在地上,被谈婧的一个小助理乱脚踩断了两根伞骨,她干脆扔了。
雨水顺着脖颈流下去,头发衣服很快就湿了。
谈婧的衣服擦不干净了,索性开骂,“你这小助理是不是故意啊!现在怎么办,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