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收拾书包的时候,在书包最侧边的开放式口袋里,抽出了一封信。
写信的人实在是写得一手好字,字迹俊逸遒劲,迎面扑来四气——大气、正气、和气、雅气,让人禁不住去幻想写字人之风华,看得一手鸡爪字的陆离眼角直抽。
信的内容不长,也只四排短句和一个落款,信中写道:
你热爱你的演艺事业,把超越我当做你的目标;
你的热爱真切,你的目标明确,也有实现一切的天赋、才华、勇气和决心;
那做就是了,不用顾虑其他。
我等你。
——穆清
陆离手里拿着薄薄的信纸,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
心头像是梗了什么个坛子样的东西,上不成下不来,噎得他难受,却又在他惶惶间猝不及防的打翻,乱七八糟的思绪摔得七零八落,原本一颗七上八上急速跳动的心脏,最后又跟麻了似的渐渐平缓下来。
陆离也搞不清楚,他一下觉得手里轻如鸿毛的信纸重得他拿不住,一下觉得窗外的阳光太过刺眼照得他双眼酸涩,一下觉得口干舌燥恨不得喝下一桶水解渴。
总之刹那间感觉身体各种不对头,可见心绪起伏确实很大,已经影响了感知。
陆离到底是陆离,好歹灵魂是个27岁的天王巨星,到底不会让自己被一封信就冲击得丢盔弃甲。
只是突然,就这么一会,陆离竟然感受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委屈、欣慰、感激和释然。
明明他都接受了和穆清暗暗较劲了十年,从上辈子较劲到现在,全是他的一厢情愿,尽是他的自作多情。
在接受了这样的认知后,心底里涌现的是不可抑制的孤独感,就仿佛他兢兢业业地在舞台上扮演了许多年的角斗士,最后才发现只是他的独角戏,台下没观众倒也罢了,舞台的另一头竟从不曾有人来与他对戏。
陆离并不想探寻这种孤独感。孤独的心必是充盈的心,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承认自己想要被支持、被包容、被陪同。
然而此刻,就只在这么一刻,透过手里一封薄薄的信和简单的四行字,陆离感觉自己一个人呆了半辈子的舞台上,终于走上了另一个人。
那人说“那做就是了”。他支持陆离的目标,哪怕那目标是针对他;
那人说“不用顾虑其他”。他包容陆离的秘密,告诉陆离他无意揭破;
那人说“我等你”。他以对手的身份,在终点耐心地等待他。
原来,心灵的呼唤有了呼应,心灵的投奔有了收留,心灵的袒露有了理解,竟是这样一种感觉。
陆离咬着牙,不想沉湎其中,他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脆弱极了,这让他觉得丢脸,仿佛就要认输了一样。
他装作随意的把信纸叠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再拆开,跟强迫症似得把信纸方方正正地叠好,放进了抽屉里,又做贼心虚的压了好几本书在上面。
等他终于收拾完,坐在了椅子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竟然全是汗。
陆离明明觉得糟透了,觉得自己这样就真的像个没骨气的十五岁小屁孩,偏偏心底里又不像是太难过生气的样子。
这矛盾的感觉让他更闷闷不乐了。
陆离还是觉得都怪穆清。
他都打算放过穆清放过自己了,往后不再和穆清打任何交道,只安安心心演自己的戏。
结果这回是穆清贴了过来,让陆离重操旧业不要放弃超越他。
什么人啊这是,被害狂热症吗!
陆离气得磨了磨牙,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拿起手机给安始又打了一电话。
安始语气可不太好:“我说小祖宗,你可别指望我会答应你去演《少年修仙传》,我这么多年白混了看着静嘉的儿子往泥坑里踩?”
陆离这一次却不急不躁的,他只是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如果穆清答应来这部戏客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