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崔府的事情,还是暂时等等吧。反正还有一年,看看明年梁荣再长大些,会如何想吧。
把小家伙哄好了,让朝雨领了出去,梁峰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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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死了!都死了!”
棚子外,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嚎,一个骨瘦如柴的妇人哭倒在地,状似疯癫。在她身后,一个匈奴汉子盯着棚里的死马,面色铁青。这已经是他家饿死的第三匹马了,一户才能养几匹马?羊也没了,马也没了。明年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
就这么傻愣愣的看了半晌,那汉子扭头,大步朝远处的山丘走去。冬日草木凋零,山上光秃秃一片,只有荒凉灰褐,西北风呼啸,刮透了他身上老旧皮袄。然而那汉子目不转睛,看着山下的某处宅子。几代之前,他们就不住帐篷了,改住汉人的宅子,可是谁能想到,还有这种宅子,可以奢华到如此地步!
那是千骑长的宅子。千骑长说,今年的粮价涨了,羊皮换的米不如往年的一半。可是粮价涨了,皮价为何不涨?千骑长说,今年大帐有令,不准私卖皮货,只能卖给帐中。可是为何商队来往,运走了一车又一车皮料?千骑长还说了……说了一样又一样,可是他宅子里的灯火,从没有熄灭的时候!
山上的草早就不够马吃了,他家婆娘从自己嘴里抠出了粮食,喂那马儿,却还是死了。没了马,没了羊,他一家人,明年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就像长在了山头上一样,那汉子死死盯着山下的大宅,双目几乎迸出血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葛,回去吧。赶紧杀了马,还能有些肉过冬……”
那汉子没有接腔,反而幽幽道:“阿隆,你知道郝散吗?”
身后那人一惊:“阿葛,你莫想偏了!郝散他们被人剿了!”
几年前,谷远那边出过乱子,一个叫郝散的匈奴人不堪饥贫,起兵造反。举兵之后,他裹挟了羌人、卢水胡,足有数万大军。这些人攻破了上党郡城,又转到去了雍州,所过之处净是狼烟。晋人花了四年时间,才终于把他们全部剿了干净。
这件事,他们都清楚这事,心知肚明。
然而那汉子并没停下,仍是用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低语着:“他们死了,但是死之前,一定吃过饱饭,穿过暖衣,还在下面那种宅子里住过,快活过。我也要死了,我从未快活。”
这话就像幽魂在低低呢喃。身后人突然闭上了嘴,不再言语。风呼呼在两人耳边刮过,像是鬼哭狼嚎,也像是桀桀狂笑。最终,那汉子也呵呵笑了起来:“阿隆,你想在死前,吃口饱饭吗?”
当夜,山下那座宅子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天际。一个匈奴汉子一手持着血淋淋的弯刀,另一手提着个人头,从火海中走了出来。
“千骑长死了!分了他的家产!”
在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有人狂呼了起来,有人惨叫了起来,更多人不惧大火,冲进了那栋大宅。
“卢葛,你杀了千骑长,大帐里那些贵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我们可以向东去。我听人说了,东边那个高都城,通了商路。城里一定有很多钱,很多粮,我们去抢来,再向西行!就像郝散那样,吃上饱饭,穿上暖衣!”
在他嘶哑的吼声中,无数人也吼了起来。红光熊熊,照亮了他们狰狞而兴奋的面孔。
第66章逼近
今儿风又大了些,外面地上都挂了白霜。然而坐在房中,郭郊的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身上穿着加了丝绵的锦袍,腿上盖着厚厚实实的羊毛粗毡,脚边炭盆里,烧的还是细炭,烟气不大,又耐久的很。在这重重防护下,哪还会觉得冷?放在往年,这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终于也轮到他来享受了。这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啊!
嘬了口热气腾腾的酪浆,他又翻了一页账薄,看着上面一行行数目,只觉心旷神怡。这些时日,他从梁府拿到了不少便宜经书,让下人通过太行径,卖去了司州。他可不像梁子熙一样,只会认准了要粮,而是以两万钱一册,把书卖了个精光。
这一趟,就有差不多十万钱进账。于是冬衣也有了,细炭也有了,就连侍候的婢子都多了两个,怎能不让人舒心?
这梁子熙,真是个可交之人啊。
慢吞吞翻完账薄,郭郊闭目思索起明年的生意。只要开春之后梁府开始印书,他就再多拿些,这次走白径,去邺城。那边的生意应该也不会太差。来回几趟,怕也有数十万钱了吧?
心里想的正美,紧闭的房门突然“咣”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小吏狼狈不堪的冲了进来:“县尊!闹,闹,闹起来了!”
吓得手上陶碗差点摔在地上,郭郊怒道:“放肆!还有点规矩吗?!到底是什么闹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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