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溪只能沉默以对。她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总觉得无论开口说什么,都像是主动给沈鸢送去把柄,必定要多说多错。
明明沈鸢不过和她说得几句话,董云溪便觉得自己是被压迫着,很不好受且很不自在。这种压抑的感觉甚至叫她觉得有些屈辱,然而她依然不想在沈鸢的面前露怯。
董云溪咬了咬唇,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也紧握成拳。她正欲张嘴辩驳两句,沈鸢却抢了个先,董云溪唯有将话咽回了肚子里面。
沈鸢不疾不徐、不温不火道,“其实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不要误会。”她当下翘了翘嘴角,又说,“我最近在书册子上读到过两个故事,当时便想起了董三小姐,但不知三小姐可曾听过?”
“其中一个故事讲的是偷鸭求骂,另一个则讲的是杨布打狗。”沈鸢认认真真地和董云溪论起了道理,“第一则故事是说有个姓白的人,‘盗邻鸭烹之’,他吃了偷来的鸭子之后,身上却长出了鸭毛,药石无医。”
“因为自己做了坏事,这个姓白的人很是害怕,直到有天夜里梦见他人指点,说如果能够让邻居将他骂一顿,他便可以恢复如常。他半信半疑,骗邻居说是别人将鸭子偷走了,让邻居将那人骂一顿。”
“可是邻居心善,不愿意多计较,没有答应他的话。他无计可施,只能与邻居坦白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和遭受的事情,请邻居骂他。邻居答应了,将他骂得一顿,他身上的鸭毛果然便尽数脱落,从此恢复康健。”
沈鸢的话令董云溪面色尴尬,她明白沈鸢是在暗指林苑的事情,沈鸢想说她的行径便像是这个姓白的人。然而那时,她仅仅是想要气气沈落,并没有料到沈落会跳到水里,也没有害她性命的意思……
董云溪究竟心虚,否则那时不会立刻从凉亭逃走。沈鸢说的这两个故事她都曾经读过,不必解释她也知道那说的是什么。杨布打狗……也不过一样是讽刺她,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鸢见董云溪发愣,嘴角漫过丝笑意。她放低了声音,与董云溪道,“我妹妹的确不是锱铢必较的人,但我是。我都舍不得欺负她,你凭什么呢?”
董云溪闻言不由双眼圆睁,她哑口无言,脸色透出两分灰败。但今天是皇后娘娘请各家小姐入宫赏花的好日子,沈鸢敢拿她怎么样呢?她到底不相信,沈鸢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沈鸢与董云溪沉默对峙,一个慢条斯理、气定神闲,一个心中惴惴、七上八下。
谢兰馨的声音在这时远远地传过来,“沈四小姐、董三小姐,这边有好一些的莲蓬呢。我们摘些好的,献给皇后娘娘尝个新鲜罢?”
“董三小姐,你觉得呢?”沈鸢笑问她,董云溪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出声。她兀自回应过谢兰馨的话之后,使人将小舟划过去,同其他人一起采莲蓬。
坐在小舟里面,便有些够不着了,须得略探出身子去才行。到了这个时候,董云溪像是忽而醒神,她当先站得起身,抢在了沈鸢前面。沈鸢旋即站起来,但两人没有协调好,小舟便是一顿晃。
眼看着沈鸢身形不稳要掉入荷塘,董云溪迟疑一瞬,没有伸出手拉她一把。然而在听见沈鸢惊呼的同时,董云溪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双手握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往后仰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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