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棠后来终于忍无可忍,让他做出账目表,收回一个账就打个勾。
少棠拿账目一看,零零散散,十个单子能有两个收回钱就算不错,都是他妈的一群业内老油子,欺负小孩!
他自己给人平白出力干活儿没关系,他见不得孟小北受这种委屈。
孟小北打电话过去要账,出版社编辑永远就是这些话,“你再等等”,“我们年底资金不够要等下一年预算”、“已经给您付了定金后面迟早都是要付给你”,然后就一家家无耻地一拖再拖,拖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拖得孟小北月底没钱吃饭了!
贺少棠开一辆吉普,停在出版社楼门前,车身一横,直接将那家出版社大门堵了,谁也甭想出来。
少棠直闯总编室,把门一关。总编苦着脸说年底真的没有钱,少棠说你们出版社年底就别发工资年终奖,把拖欠的稿费付了。总编想打电话,少棠伸手把电话线拔了。总编说大哥你逼迫我也是抹油用滴,少棠说你喊我大爷都没用!
总编总之就是两个字,“没钱”!
业内很多人都是这样耍无赖的,坑作者版税,坑画手酬劳。
少棠不是坐椅子里,而是坐在大书桌上,直视对方:“你们出版社是财政部下属单位吧?部里每年财政拨款资金富裕着,钱都流哪了,我现在打电话,找部委审计部门进你们单位,查查你们这几年账目?你们每年赚钱的大头是往学校卖各种大白本练习册和翻印卷子吧?有教委的合同吗有正式出版号吗你们有版权吗?试卷是从哪弄来的你们几个主编主任吃多少回扣?你说,是我找上面的人过问一下你们社目前经营状况,会让你损失大,还是你现在麻利儿地把这一千五百块钱的稿费付了,你的损失大?”
总编嘴巴微张:“……”
少棠面无表情:“兄弟,你算明白账了?”
总编愣着,点点头,好像算明白了。
少棠将烟蒂往桌面一摁,用手指碾熄最后一丝火星:“付账吧。”
……
少棠开着车出去跑一趟,拎一兜子钱回来,办事利索,孟小北没有他小爹真不行。
孟小北叫道:“少棠你怎么在外面那么横?平常你不是这样的!”
少棠说:“对付一群流氓,就得用耍流氓的办法,不然你就被别人流氓了!”
少棠等了半天,儿子竟然没有回呼他,根本不理。
少棠打电话到工作室,申大伟说,小北和亮亮逛街玩儿去了!
少棠对大伟没说什么,心里淡不唧儿地哼了一声,不高兴。两个男孩整天腻腻歪歪在一起,还逛街?……
他快四十岁了。前些日子,自己在书房里弄个多功能*一的椭圆机,拉力健身器,晚饭后消耗卡路里。早上天一亮就出去晨跑,孟小北还撅腚在被窝里睡得呼呼的,他出去跑步,再给大宝贝儿买早点回来,对小北是越来越宠的……
他一向是那种很自信而且生活自有一套的人,不在乎旁人眼光,不怕老。然而偶尔夜深人静一翻身,凝视枕边熟睡的健壮的儿子,或者清晨醒来,悄悄掀开被子,欣赏他儿子结实的小腹、腿间有力的晨勃,那种抵挡不住的岁月年代的差异,愈发显得凌厉尖锐,时常蛰疼心口。
心里没有起伏波动或者小心眼儿,那绝对是撒谎。
……
当天傍晚,祁亮跟着孟小北去到新家,在屋里转一圈,啧啧称叹:“你俩小日子真美。”
孟小北说:“你原本也可以过这么美的日子,你自己放弃了。”
祁亮撅嘴不语,当时太年轻,愚蠢,虽然现在仍然不怎么成熟。
祁亮在孟小北画室里看了很久,突然灵光一现:“孟小北,你给我画一幅素描吧!”
孟小北说:“少棠叫我出去吃饭。我还没回电,我琢磨怎么搞个浪漫的,把戒指送他。”
祁亮说:“你帮我画一幅人体的,裸体,素描。”
孟小北嗤笑:“你要干嘛?上回跑到我们美院裸奔,还不过瘾,想让你北爷爷亲自调教调教你?”
祁亮板着脸,严肃地:“你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找别人去画。”
孟小北忙说:“我画我画,你要卖也只能卖给我,外面很乱的!你不要随便找别人画,有些画手是骗色的!”
祁亮脱掉毛衣,解开皮带纽扣,叮嘱道:“你把我画得好看一点儿,要身材特别好的,有质感的,大卫雕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