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计较了?!”
“现在没爹没妈没有家了的人是我,又不是你!孟小北我没有你那样幸运,你爸爸要是哪天跟你妈打架离婚了你家散了你肯定无所谓,因为你从生下来你就有两个爹,你有两个家!”
孟小北被喷得一顿,下意识想,我爸爸是多么正派可靠的男人。人和人简直太不一样,孟建民本来也不会干出那种事,这么多年就我妈一个女人,患难夫妻不离不弃,牢固恩爱着。
祁亮指着少棠说,“孟小北你走到哪都有一个备份儿的爸爸!你就是硬要把我塞到你的情况立场里面让我大度宽容无所谓我做人要伟大善良……我一点儿都不坚强不伟大!”
“我伟大也没有人爱我么,我不仅没爸我也没有男朋友宠着我……不对不对,什么男朋友?”祁亮自己先颠三倒四了,连忙改口道,“我是说没有女朋友宠着我!我又不是‘那种人’,我要男朋友干什么。”
孟小北也愧疚,两手不知往哪里放,怔怔道:“……亮亮你别这样。”
想当初他也曾经像堵洪水猛兽一样对孟小京说,你离我小爹远一点儿这个爸爸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少棠抬眼看着两个快成年的大孩子,摁住孟小北的后背制止。少棠掌心宽厚,抚摸着孟小北后颈一下子让他冷静下来,心软。亮亮说的没错,他背后永远有一堵最坚实的依靠,撑他不倒,他的男人稳重如山。
孟小北从背后抱住祁亮,勒住祁亮的胸口用力揉揉,“亮亮别这样啦,哥抱抱你,对不起么,别这样我也难受了”。
祁亮把脸埋进膝盖,眼神执拗:“我就是想给祁建东找点麻烦,让他们那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痛快……”
“我想让他进公安局转一圈儿,吃个苦头……然后就能回家来……”
“我小妈知道了肯定跟他打架,我巴不得他们那个家散了……然后我爸就能回来,就仍然是我的爸爸、不会变成别人的爸。”
“……”
祁亮说出令人心酸的实话,蜷在沙发里,咬自己的裤子。
哪个做儿子的,当真不在乎爸爸在内心中那块无可动摇的位置?又是多少年多么深刻的积怨,以至于亮亮会干出如此离谱的事?
孟小北在祁亮家住了一宿,一个被窝里搂着亮亮睡觉。
祁亮冬天有手脚发冷的毛病,孟小北说你可真是个妞儿,你怎么像女人的毛病还会手脚发冷,亮亮你会不会痛经啊?
祁亮头发蓬乱地坐在床边,大声道:“会啊,我正痛着呢肚子好痛!”
孟小北被迫还要帮这人烧一壶开水,兑出一盆洗脚水,帮着搓搓脚丫。孟小北忿忿道“老子都还没给我男人烧水洗过脚呢!”
数九寒天,暖气还烧得不太热,晚上在一个被窝筒里互相焐脚。孟小北认真地说,“亮亮同志,你需要一个贤妻或者良母。”
“良母你这辈子没落到一个,寻觅一个贤妻吧亮亮,不要那种贪图你长得帅或者家里有钱的。”
祁亮脸型像个俊俏的大桃子,有尖下巴,眼睛长得尤其漂亮,就是个娇贵又难弄的少爷。祁亮在床头昏暗光线下睫毛微微扑簌,没吭声……
祁亮后来有一阵时常在学校办公楼走廊处徘徊,路过语文教研组办公室,向里张望,也像是起了心结,心里被看不见的一条丝线牵绊住。
然而一次都没有再瞧见萧老师了。
萧逸桌子空着,桌上和书架上东西都还在。有一张椅子他记得自己以前进办公室被谈话坐过两次,那一套红泥小茶壶他沾过嘴。
后来祁亮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带走,好像是《中国古代诗词选注》之类的书。他看到扉页里有萧逸的红色印章。
萧老师这件事,少棠辗转托人问过两次,然而公安第一时间已经通报给学校和朝阳区教育局,对涉事人影响很难挽回。
少棠回来后对两个男孩缓缓地解释:“事情是这样,你爸是和一个女的去洗浴城,被举报流氓罪。生活作风这个事儿,可大可小,毕竟,你爸一不是国家机关干部,二不是事业单位公职人员,第三他又不像我们部队军人受制于各项规矩,你爸说到底就是个体户。”
“祁建东处以治安拘留十天,交五百块钱罚款,过几天他就放出来。你爸一没单位二没领导,纯生意人,婚外情这事不会把他怎样,除了家里媳妇丈母娘可能要找他别扭。”
祁亮沉默半晌,双手握着少棠的膝盖恳求:“少棠叔叔你能帮忙把萧老师弄出来吗,我没有想要举报他啊!……我知道我错了。”
少棠说:“他肯定不会坐牢,不至于那么严重,只是调查处分,你不用担心。”
“但是学校饭碗恐怕保不住了。”
“当时的情况我大致猜测,他与按摩嫖娼无关,可是坏事就坏在他偏偏出现在那样一个错误时间、敏感地点。他当时是与你们隔壁学校一位男老师一起在洗浴城里,他没办法解释……他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你们明白吗?”
少棠说到此处,也有一丝艰难和不忍:“承认嫖娼都比承认是两个男人要好些,否则才真的要进拘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