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滚我远点儿啊。”
贺少棠手指夹着烟,扭头走人,把对方留坑里了。
段红宇那时总结出一句话:“姓贺的你丫别跟我装!不是我不正常,是你也不正常了!”
这人盯着贺少棠的背影,目光之中也有几分变态的执着深情——坏小子也可以是情种。
段家少爷心想,姓贺的你就是扭捏作态嘛,磨磨叽叽不给咱一个爽快。老子回北京了,你也要回北京,咱俩来日方长!
……
少棠匆匆跑回军营,在水房里洗一把脸,抹掉下巴上沾染到的对方的气息。
他倒也没过分大惊小怪。被段红宇舔一口下巴,无非就像玉米地里踩了一脚羊粪,踩就踩了,鞋底刷干净,下回躲着那厮走路。
某种意义上,段红宇这一出性骚扰的小插曲,也是对少棠的“启蒙”,让他清楚了解,自个儿身边原来真有那种人,段红宇喜欢男的,同性恋,还说喜欢他!少棠偶尔忍不住扪心自问,老子与孟建民清清白白,这是怎么地了?有人说闲话?
孟家大哥长得再英俊,能帅到让咱对一个爷们儿产生想法?沟里虽然憋得上火,还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或者自己做得太出圈,太离谱,对人家太好了,太上赶着了。从小到大二十年了,咱这样关心过一个人、疼过人吗?可为什么就对孟家父子那么放不下呢,怎么这么喜欢呢……
少棠有那么三五天没去干儿子家陪玩儿和检查暑期作业,他的小狼崽子又出状况了。
孟建民在小北课本里发现一张字条留言,赶忙电话通知少棠,这小混球又跑了!
孟小北留的字条里写道:
“爸爸妈妈:我去后山上看我的羊群和太阳。你两个不用咋咋呼呼来找我,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
他的羊群和太阳?孟建民说,这孩子又出什么幺蛾子?
贺少棠看过字条,那一笔长虫似的赖字儿,果然是他很熊的干儿子写出来的。
……
那天,少棠在后山山梁梁那一大片金黄的草杆丛里,找到孟小北,就他知道的秘密地点。
山上草木间,点缀鲜艳的山丹丹花,像一片一片红绸。
山梁上的少年,懒洋洋躺在大石头上,额头发帘被风吹起,手臂黝黑,晒着太阳,恣意又逍遥。孟小北眼神跃过云彩,眺望天的尽头,山沟外的未知,他即将要去的地方,向往属于他的自由与开阔人生……
那时的孟小北,身材纤瘦,骨骼硬朗,浑身的个性都抿在嘴角处。
半人高的草丛,贺少棠用一根小棍撩着草,晃着身形,慢慢走过去,一身白衬衫,军绿长裤。遥望山间那个眉目倔强身材细瘦却又极有韧劲的少年小北,突然明白心中牵挂放不下的,究竟是谁。
少棠没问孟小北为什么来这儿。
小北也不用问少棠怎么能找到这儿来,早就心有灵犀。
少棠一把将干儿子拽起来,一拍屁股蛋,赶马驹子似的:“驾!走了!想玩儿什么,说,老子陪你一天。”
……
“赶羊!”
“唱歌!”
“我要打猎!我想猎一头活的野猪!”
……
大男孩与小男孩,疯跑着,双双冲进深幽幽的草丛,彻底抛掉压在肩头心间的惆怅,高声吆喝着,打着哨子。
少棠说,热,老子把衣服扒了。
小北说,老子也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