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那晚伏在小书桌上,在作业本上专心画小人儿,发展他的业余兴趣爱好。也不知怎的,心里被一股气血涌着,脑海里就涌现那天在水潭边小树林里看到的两个人,就画了下来。
少年时代的脑构造与记忆世界是奇妙的,总有一些东西,令人印象极其深刻,挥之不去。拿孟小北来说,他童年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饭是深山哨所里一顿狗肉火锅,他最快乐的少年时光是和少棠一起在水潭洗澡、山上唱歌放羊,他记忆里最受震动且隐秘不可宣扬的场面,就是在树林里看到两个男人光屁股贴在一起。
他的年纪还没有明确的性意识,无论异性或是同性亲密行为他都不理解,纯粹只是忘不掉那个场面,深深的奇妙的刺激,又不敢对别人说。换句话说,那俩男的到底干嘛玩儿呢,玩儿得很爽吗,他就没弄懂!即便没懂,那场面大约是怎么干的,他清楚地记下来了!
对干爹他也没好意思说,在纸上乱涂乱画两个男人的裸体,脑里胡思乱想两头野猪如何拱大腚呢?然后又赶紧将那张纸撕得粉碎,丢茅坑眼儿里冲掉了。
那个裸男的下半截画的,太像那天晚上,从身后瞅见的他干爹的好屁股。
灯下。
好像很白。
好就好在,半遮半露。
……
☆、第18章山丹丹
第十八章山丹丹
孟小北心里有了小九九,他小干爹那边儿也没过消停日子。
贺少棠决定调回北京,也不完全因为他干儿子孟小北,没听说过老子追随儿子走的。
他小舅贺诚打过好几趟长途电话,在电话里找他谈人生理想,谈出路前程。贺诚那个人,既开明又精明,很会揣摩年轻人的心,具体也不知怎么威逼利诱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之少棠最后屈服了。
他这年纪,站在人生岔路口上,他早晚要挪窝,也不能在西沟混吃混黑一辈子。就连孟建民都知道给儿子寻出路找个奔头,少棠自己也懂人事。
少棠临回北京前一个月,村头玉米地旁边,再次遇见他的老熟人段红宇。
段红宇仍梳一头朝天刺着的不服帖的黑发,帅气的一张脸,透着洗脱不掉的浑赖稚气,邪帅邪帅的劲儿。
少棠皱眉一瞧,红宇单手撑一只拐,挺帅一个少爷,不幸一条腿瘸掉了!
这人终归因为去年夏天那一场工农武斗,被一群村民用大砍刀把腿砍伤,当时送到县城医院治腿。小地方手术条件有限,耽误了,从此走路不太利索。厂里职工背地都说,活该,闹腾呗,报应!这回成一只瘸腿公鸡,三条腿就他妈剩两条腿了,看这厮还能怎么祸害!
段红宇歪着脖冷笑:“少棠,咱哥们儿好久没见。”
少棠点点头,递过一颗烟,对方落魄,心里也怪不落忍,毕竟从小看大的。
段红宇费力跩了几步,走上跟前:“哥们儿都听说啦,你也要回北京,调到你小舅舅那儿当官?咱俩前后脚一起走啊,终归还要一条路!”
少棠不置可否。他舅跟他谈过,是念军校进总参,还是去军区基层,还没个准谱。
段红宇笑容里夹杂一丝苦意、不忿、不甘心:“贺少棠,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可真忍心!”
“你这人心最硬了!”
“眼瞧着我折一条腿,你不管我,混蛋。”
“那天我都看见了,你护着个孩子跑了,那孩子忑么是你亲爹啊,他是你祖宗啊,你跟抱祖宗牌位似的死抱着那小子?!”
段红宇心里计较的甚至都不是自己折一条腿,他反正回北京照样是海淀军区小霸王,他怕过谁?
他在乎的是他出事那天,被一群人拿大刀片子追砍,他眼瞅少棠从他身边不远处杀开一条血路,却不是飞身英雄救“美”来搭救他这个倒霉蛋,是奋不顾身救别人去了!
少棠口气带嘲:“真对不住啊,那天……真没想到你能受这么重的伤。”
段红宇一撇嘴:“哼,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长那心。”
少棠揶揄对方:“你丫不是很能打么,你不是海淀大院以一敌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