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北:“猪屁股那么肥,吃饱趴圈里粗喘,怎么拱得动啊!”
少棠“噗”的一声,都乐了,心情一下子好转:“算了,猪是拱不动,老子也没本事给你现找两头猪拱给你看!”
在孟小北的回忆里,少棠那个年纪,对那样的事,就是那样看法,神情间略带冷漠鄙夷,认为两个男人干那事儿,终归是没羞没臊见不得人的。在那个特定年代,远没到三十年后全民皆腐就地搅基的时代,这就是普通正常人的观念。没有向领导和公安通风报信举报那两个流氓犯,就够善良厚道了。
几名战友围着火炉子烧开水,吃饭,木桌上小收音机放着新闻,传出严肃而沉重的女声。
党中央国务院发布消息,今日凌晨三点四十二分,我国河北省唐山市发生八级强烈地震,目前震区房屋人员损失惨重。北京天津地区震感强烈,房屋大量倒塌,具体死伤人数不详……
贺少棠蹲在火炉前,霍然放下大碗,怔住。
这人猛地站起身,脑子里是极突兀的一片茫然。
所有人仰脸看向少棠,小斌问:“怎么啦?你要干什么嘛?”
贺少棠倒吸一口气,脸色突然焦急发白,拎起外套大步冲出哨所。
“小北他爸现在还在北京呢!!!”
……
少棠他们部队就专门搞兵工与防范森林河流自然灾害,有些见识,一听就知道出大事了,开车带着小北赶回厂里,然后回营部报道,随时待命。
当天中午,唐山发生毁灭性地震的消息已然通过电台、厂里大喇叭通报和群众奔走相告口口相传,传遍汽车制造厂整个儿几大片家属宿舍区。厂房当天下午停工,许多工人涌入工会和厂领导办公室,家属大院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大伙全都急了!
岐山山沟里风调雨顺,离北京远着呢,这些人为什么急?因为许多人的家都在北京,是从北京来的。
父母、兄弟姐妹、亲人,他们的家,全部都在北京。
那夜,西沟无眠,万家灯火不灭。
当时通讯条件极不发达,震区打不进电话。官方消息又极模糊隐晦,没有即时播报具体死伤数字,然而一切蛛丝马迹边角的信息都透露出来,这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唐山夷为平地,而且波及北京。
当晚,就有几百名工人携家带口,堵在彻夜亮灯的厂领导办公室门口,集体请假,要求回北京。
当初从北京过来岐山开荒建厂的青年,一共八百多人,都已人到中年。
领导说:“不能乱,我们不能乱,你们现在都要请假,工程、产量还上不上了?”
职工们说:“我们还顾得上开工,还尼玛有心思管这月效益产量?!老子的家都没了!”
厂领导试图劝导,咱们耐心等北京那边儿的消息,中央不会不管,部队正在救灾,国家不会不管你们这些人的家庭。
在厂里干了十多年的老人儿,几名辈分最老的职工,悲愤地吼,“国家就是从来没管过我们这些人的家庭!”
“咱们窝在这沟里这么多年,唯一念想就是北京那个家,家在哪儿呢家震成什么样了,爹妈是被埋了还是活着,好歹得回去看上一眼!!!”
群情激烈,愤慨,要求回京,也是多年压抑郁结的一股民怨,在地震大灾面前发泄得淋漓尽致。
这么些年,一拨一拨的知识青年拿到指标或者走了后门,回城了。
更多更多的人,留在这里回不去,看不到回家的希望。当年响应号召奔赴三线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青年的理想与意气,抵不过艰苦岁月,捱不过风霜与流年。当变革的洪流闯出一道缺口,谁甘心落于人后?谁愿意沉底做历史漩涡的牺牲品?……
那一回是岐山兵工厂历史上,第一次濒临工人暴动的边缘。
全厂青壮职工聚集在操场空地上,堵在厂长办公室门前,等待北京的来电,等来的却是唐山人间地狱殒命几十万的消息。
隔壁部队大院的官兵再一次出动,少棠他们连队的人扛着枪,在空场四周警戒,维持秩序,劝诫威慑涌动爆发的人群。
有人冲撞士兵,想要冲击办公室小院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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