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蓁捋了捋身上的襦裙,将摆在东西上面的钱袋先塞回去,又抱起那堆东西,不疾不徐地往慕容府里走。
倒是身后藏着的慕容子青看的都愣住了。这女人……到底是用的什么功夫,比她体格还要强壮这么多的两个大男人,就这样轻轻松松被她一掌给撂倒了?想起之前自己用鞭子甩她,莫名的,慕容子青觉得自己脊背都上升起一股寒意。
亏得那三人不会武功,所以她这一手露得相当迅猛,也算是给慕容子青的一个威慑。不过……江蓁望了眼自己的手,不算白皙的肌肤,手指圆乎乎的倒也小巧。果然还是要做个武器比较好。
葵花宝典里讲的也算是剑法,不过,江蓁却还在考虑。她从未涉及过武学,初次涉入武学就以常理度之的话,只怕以后也脱不出这个圈子。江蓁正在思考适合自己的,又能很好地将葵花宝典里的剑法融会贯通的武器。
“曾有男子为学葵花宝典而自宫,那时他所使用的武器便是绣花针。”智能察觉到江蓁的想法,忍不住插嘴道。虽然他并不十分赞同江蓁的攻略方式,太简单粗暴以及野蛮了,但他也无法否认江蓁这样的简单粗暴没有用处,他曾经的搭档那是使劲倒贴才能追到,走了之后还因为情感纠葛需要进行心理治疗和调整,哪有江蓁这么省事儿方便。
“绣花针?”江蓁倒是不知道智能这么复杂的心理纠葛,她只是闻声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她十五就能织素了,一手好女红是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当时她不过绣了一副牡丹图献给太后,便把她的女红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若不是年纪和身份不合适,当时她可差点就被指婚给太子了。
“你倒还真出了个好主意。”江蓁微微一笑,她已有些迫不及待想试试了。
慕容子青很生气,非常生气。他这次试探压根没有什么让他满意的结果,江蓁只是扇了两巴掌,这两废物就跪了,而这剩下的废物跑过来要将钱还给他,他气得差点当胸踹他一脚。
怀着气闷的心情回到家中,他第一反应就是去耳房看江蓁在做什么。他脑子里不由冒出各种各样的猜测,这女子身怀武功却藏在他这不受宠的二少爷身边,究竟有何诡计。虽然慕容子青自小就被慕容府冷漠无视,但他心中却还怀着一份对亲情的渴望与念想,他之所以这么关注江蓁,无非是怕她会危害到慕容府罢了。若是问他为何不将这事儿告知慕容府,这自幼就受到无视冷落的青年心中却又另有想法。
若是……若是我亲手抓出来的奸细,家中会不会稍微对我有些改观——我不过是手行动略有不便,绝非无能之辈!他心中憋着这一口气,实在是太想给人证明这一点了。
慕容子青小心翼翼地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见烛火摇曳间,江蓁……江蓁竟然在绣花?她绣给谁的?不会……不会是他吧?
慕容子青正猜测着,却忽然听见江蓁开口道:“既是在外面,怎的不进来呢,少爷。”
慕容子青蹙了眉,板起面孔端出恶人态度,伸手一推那门就进了屋。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本少爷可是随便进出这等腌臜之地的人物。”
“哦,那你出去吧。”江蓁风淡云轻。
慕容子青被噎了一句,他扼制住扭曲的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此时他还不知道江蓁已知道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秉持着不要暴露自己目的,以免对方狗急跳墙的想法,慕容子青伸出脚就踹翻了她房内摆着的小几,绣品等物洒落一地,慕容子青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丑丫头,从今天起,本少爷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再和本少爷顶嘴,否则,本少爷就让人把你拖下去杀了喂狗。”
“少爷,我从未顶过嘴。”江蓁终于肯从绣花针上抬头看他,她手腕微微一动,有如挽花一般的手势未落,那绣花针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痕迹,紧接着分毫不差地落在上一针绣针落下的孔洞里。
慕容子青并未发现她这绣针的内有乾坤,目光逼仄尖锐地盯着她,相当有压迫感。
“以及,少爷,主母他们之所以送我过来,便是觉着我没法活着回去的。若是你告知主母处罚我,只要不是出卖慕容府这样的错误,他们都不会管的……毕竟,除了我,可再没有人能伺候少爷了。”江蓁还是头一回讲这么多话,一向因为佯装木讷而面瘫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个笑容。她唇角只勾起细微的弧度,绣品被她随意丢在一边,轻轻歪头,目光如秋水一般明亮柔软,却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光芒。
明明是个这么丑的丫头,方才笑起来的霎时,竟让人移不开眼!她明明是这样一个丑丫头,这笑容却忽然令她好看了起来,有如光芒四射一般,令人竟觉得心跳得厉害。慕容子青愣愣地望着她面上勾起的慵懒的、漫不经心的笑意,只觉得自己的脚尖有如被钉在地上似的,压根动弹不得。
“你……!”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之前的话无疑是他给她的施压,却没想到这丑丫头倒是看得透彻。以往送过来的丫头,他都是往死里折腾,折腾死了也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慕容家从未干涉过。既然慕容家不管他,他就制造点事情让他们不得不管他。不想,如今江蓁砸下来,他却无法用少爷身份来压她?!
若是有这丑丫头的死契在他手里,她还不任他揉捏……
“死契在主母手里呢。”江蓁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凉凉地丢出一句:“少爷,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有功夫,所以……你奈何不了我的。你若是去求主母,倒是有两分可能,不过,主母可能反倒会因为我是你唯一无可奈何的丫鬟,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慕容子青:“……”她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慕容子青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这丑丫头……到底是何方人物?!慕容家确实从未管过他折磨下人,而这样的态度也正是在告诉他,他们也不会介入他管教下人。
慕容子青虚眯起了眸子,下意识地将手移到腰间别着的鞭子上,两人陷入一阵沉默死寂的对峙中,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安静的意思。倒是江蓁,她无比自若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被丢在地上的绣品,若无其事地又拔起绣花针开始绣起花来。
慕容子青这才看清楚她绣的是什么,是荷花。碧绿的恍若栩栩如生的荷叶,衬托着那一方小小的藕粉色的花瓣,由花蕊中央逐渐向外舒展,仿佛在她手心绽放——
“二少爷!”他一时的恍神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所扯回思绪,他下意识地皱眉,走出房门,怒瞪着来人:“吵死了,叫什么叫!”
来人被他的态度吓得缩了缩脖子,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他,目光躲闪:“金、金玲奉大奶奶之命,来叫二少爷参加今晚的家宴,说……说是有贵宾会到。”
慕容子青暴躁地一扬手,态度极为不耐:“我知道了,还不滚!”慕容子青最讨厌这些人的眼神,明明隐藏着不屑和嘲笑,却努力装得恭敬,真是可笑极了!就连传个话都非要站得这么远,好像他会吃人似的。慕容子青看她一眼,冷笑一声,猛地抽出鞭子往地上一抽,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往那丫头的方向卷了过去,那丫头登时被吓得腿一软,却还是没能避开,腿上被抽了一下,顿时整个人瘫倒在地,也顾不得请安便趴在地上,真的“滚”出去了。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慕容子青张狂地大笑起来。活该!一个低贱的下人竟然还敢看不起他!
笑完他又想,正常女子看见他鞭子都该是这种反应才对,避如蛇蝎,退避三舍。可是江蓁却不一样,她目光毫不躲闪,眸子里没有害怕也没有闪避,她有如水一般,遇见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自如地变化自身,融入到各种容器里。
这么想着,慕容子青忽然觉得,若是江蓁真的害怕起他来,他还真是有点莫名的失落起来。
不过,眼下,所谓的晚宴倒是可以去看看。慕容子青大步走到江蓁门口,靠在门框上,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来:“丑丫头,跟本少爷去赴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