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安史之乱……那时也恰好是,天宝十四年。”
叶姝岚忽地睁大眼睛——正好是……是她离开大唐的那一年?!
“天宝十四年十二月,安史叛军占领东都……接下来的,你确定还要听吗?”
叛军占领东都……什么意思?叶姝岚大睁着的眼睛里尽是疑惑和茫然,可身子却在不停地抖……东都……长安……长安都被占领了长安都被占领了……天策府呢?还有大唐的其他军队呢?皇帝呢?为什么……国都……怎么可能会失守呢?
白玉堂左手抓着叶姝岚的肩膀,右掌覆上叶姝岚的眼睛,掌下一片滚烫:“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叶姝岚摇头,扯下白玉堂盖着自己眼睛的手,“不对。藏剑山庄身处江南,那个时候长安失守……与藏剑山庄何干……”她一开始听丁老夫人说没有藏剑山庄,只以为这两个世界是不相干的,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藏剑。就算朝代更迭,藏剑地处江南,家族底蕴深厚,岂能简单败落?!
白玉堂却却扭开头,看向窗外,声音很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家国倾亡之际,哪一个能置身世外。虽然我并非大唐人,设身处地想想若是大宋将危,白某亦是义不容辞持刀奔赴战场。安史之乱,是整个大唐的浩劫!”
老和尚内力深厚,尽管离得远,对方的声音又压得极低,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搞不清楚这两个小家伙怎么突然谈起唐代之事,那藏剑的女娃子又为何那副表情,还是朗声道:“白……小白说得好。家国倾亡之际,哪个能置身世外。练就这一身武艺,不正是为护家保太平么……女娃子啊,你还太嫩。”
一想到战争中藏剑山庄可能有的结果,叶姝岚捂着头激动反驳:“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老和尚瞧了她一眼,露出善意的嘲讽笑容:“少林寺历史悠久,地势易守难攻,纵然历经几朝依旧长存,有许多案卷宗籍,其中还有许多官家未曾记录的江湖轶事。女娃子若是不信,尽可看看。”
叶姝岚放下手,下意识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不赞同地摇头:“姝岚,不要看。”
再看向老和尚,和尚笑得慈和:“要看吗?你若看,我便教寺中弟子取出那部分卷宗。”
看,还是不看?叶姝岚垂下头,握紧背后的重剑……而后恍然一惊——自己这般犹豫,怕是已经相信了吧?大庄主他们……
最后叶姝岚还是坚定地抬起头,看向老和尚,谦逊鞠躬:“大师,小女子想看。麻烦贵寺弟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女娃娃,果然像是师祖说的,藏剑山庄之人礼仪上是自来不缺的。”老和尚笑着摆摆手,然后打了声呼哨,一只信鸽轻悠悠地飘进来,落在他的肩头,亲昵地蹭着。他随手摸摸信鸽的头,从一旁的案几上抽出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塞腿间的竹筒上,将信鸽放飞。
等信鸽悠悠飞走之后,老和尚才笑吟吟地看向叶姝岚:“女娃娃,老衲想,趁着小子找卷宗的时候,你也许该给老人家讲个故事吧?”
叶姝岚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便同白玉堂一同跪坐在榻前的软垫上,讲叙自己的来历。
白玉堂动手将身前的茶具布置起来,开始默默煮茶。
等少林弟子把卷宗送来时,天色已经深了,所以顺带送来的还有三人份的素斋。
老和尚对于叶姝岚的来历还挺震撼,嚼着饭菜不住出神;白玉堂则拿起一份饭菜,趁着叶姝岚正在翻卷宗的时候先给她塞了两口——目测看完后,这家伙怕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叶姝岚一边嚼着送到嘴边的饭菜,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卷宗,她看的速度很快,很快便翻到安史之乱的部分,只看了一眼,便捂着嘴簌簌落下泪来,对于白玉堂送到嘴边的饭菜只能摇头:“……安史之乱持续八年,人如传舍鬼魂敲钟……”
白玉堂只能无奈放下,撑着下巴看着她,摇头——何苦呢?都已经过去了,再看又能有什么用呢……
第33章发热
叶姝岚看着她所不知道的历史,回忆里绚烂华美的盛唐转瞬变成了赤地千里满目疮痍,断壁残垣累累白骨,哭得简直成了个泪人,紧紧地抱着一沓子卷宗,仿佛拥抱着记忆里的亲人,就算老和尚怕卷宗被毁坏想要收回来都不肯放手。
看着白玉堂默默盯着他的视线,再瞧瞧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娃娃,老和尚最终叹了口气,背着手,溜溜达达出去:“这卷宗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白家的小子你可得给老衲弄好了!你们这些小朋友,哪里知道这些卷宗能传到现在多不容易啊……”
等老和尚出去,白玉堂坐到叶姝岚身旁,把人轻轻抱进怀里,拍着后背安抚。
“堂堂……你说,为什么有人总是会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呢……”叶姝岚依旧紧紧抱着卷宗,把整个身子埋在对方怀里,“大唐的百姓、还有那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那么美……怎么就……怎么就有人舍得毁掉呢?堂堂,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若是我没有离开就好了……”
——若是没有离开那里,便是直接劈开藏剑山庄的花草树木,她也绝对要走出山庄,不杀几个狼牙叛军,不但枉为唐人,更加有负大庄主等人的一番教导。
“都过去了……”白玉堂不会安慰人,能做也只是拍着对方的肩膀努力,低声呢喃着这句话。
——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她也只能看着旧卷残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叶姝岚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注意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也没出声了,白玉堂这才轻手轻脚地将人从身上挪开——果然,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已经哭得累到睡着,只是即使睡着,大约也不是那么安稳,秀气的柳眉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