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凤娥话锋一转,讲到正题上:“你现在……真的想见他?”
苏拾花也迅速变成正经脸,点点头。
滕凤娥轻叹:“不过小阴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
“他怎么了!”苏拾花吓得喉咙发紧,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滕凤娥又叹了声:“你随我来,一瞧便知了。”
苏拾花心内忐忑不安,连忙下床穿好鞋,随她而去。
走出房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华翾山上,云雾萦绕,鹤群远飞,琼楼绣阁层层叠叠,如许钟灵毓秀之地,直叹似人间仙境一般,美不胜收。
踏上数层青石玉阶,来到一座被无数粉馥桃花簇拥的精致竹阁前,苏拾花好奇地拈了一瓣桃花,才知原来是真的,大概是受华翾山灵力的影响,这里的桃花可以久开不败。
三道人影出现面前,除了无意苏拾花不曾见过外,看到无痕无霜,她显得既激动又兴奋。
“苏姑娘你来了!”无霜也大感意外,朝她笑了笑。
不知怎的,苏拾花竟然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仿佛独自在外面漂泊太久,终于落叶归根,一种踏实了、安然了的感觉……看着他们,她目眶潮湿泛热,继续往前走,当跨过大门步入庭园,四个小纸人蹦蹦跳跳地围绕上来——
“快瞧,是苏姑娘!”
“苏姑娘来啦!”
“太好了,苏姑娘一来,主人是不是就该醒啦!”
小纸人们把她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面对这些长相一样的小家伙,苏拾花脑子有片刻的茫然,不过或许是至今经历过太多奇异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况且,她跟它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吧?没料到就这样被记住了,待她还很亲切。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唧唧喳喳的了,当心再把苏姑娘给吓着。”滕凤娥摇着纨扇,掩口娇笑。
小纸人们这才安静下来,一旁规规矩矩站好。
滕凤娥走至她身旁解释:“如今兰主的日常起居,皆由它们四个伺候照料着。”
苏拾花心弦像被一拨,猛地绷紧:“刚才它们说……”
滕凤娥道:“人就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吧。”
苏拾花快速走进竹阁,拾阶而上,一幕珠帘后,便是那人寝歇的地方。
她举手撩开,霎时大珠小珠叮咚相互碰撞,冰脆的响声,覆盖住急遽欲跃出胸口的心脏。
那人乌发白衣,躺在床上,黑墨墨的睫毛柔顺低敛着,窗外洒来半明半暗的光,在他面上舞跃闪烁,衬得那容色白皙美丽,宛如一潭雪池,正在透明地融化。
苏拾花呼吸陡窒,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夺取理智,冲上前去摸他的手,同肌肤一样,像冬日最深层的雪,冰凉冰凉,转而再探他的鼻息,却是有的,尽管微弱,亦平缓。
他静静躺着,仿佛沉入梦里一样,毫无知觉反应。
哪怕苏拾花再傻,此刻也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他不能睁开眼睛?为什么他一动不动?为什么他连她也感受不到?
“阿阴!阿阴!”费尽千辛万苦,只为与他相见,那股抑制太久的思念心疼,终于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眼圈灼起红痕,纵使强忍,几颗泪珠仍是顽固地流溢而出,在他洁白的衣襟处,濡湿出小小的水印。
“不必再唤了,他是不会醒来的。”滕凤娥出现在她背后,徐徐吐字。
苏拾花一惊,慌乱地问:“怎么会这样?”
滕凤娥螓首轻摇,唇齿间逸出一缕叹息,若青烟扩散入空气:“怪只怪他为这般任性妄为,居然直接用身体承受住那一剑,当时情况万分凶险,若非他有自身灵力护体,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苏拾花浑身发冷似的作抖,指甲用力刺入掌心的肉里,却完全感觉不到痛,又或许,是心里的痛大过于此:“那他、那他现在……”
滕凤娥扫一眼床上的人,敛目低言:“经过这次重创,导致他心脉受损,不过你别瞧他这样睡着,实际上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让身体处于歇养修复中。”
苏拾花焦急追问:“那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这个么……”滕凤娥略偏过脸,扇面半遮,那角度无论从何看去,皆美得恰到好处,同时也混合着淡淡感伤,“说不好了,也许要很久很久,十年……二十年……也可能……永远就这样睡着,再也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