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所指的“巧”,也不知是指他们今日的相见,还是另指其它。
沉默,亦如深谷弥漫的雾气,开始在彼此之间徘徊不散。
借着月色,简应辰目光凝聚于她的面容上,既像打量,又像刻意流连:“听闻这两日,你一直侍奉在掌门师太左右……人看着都有所清减了。”
“啊,有吗?”苏拾花闻言,忙捏捏脸颊上的肉,简直把自己当成了小猪一样掐着,那模样看起来颇为滑稽,让简应辰哭笑不得。
想到他因黑煞帮的事自愿留在门中帮忙,苏拾花心中过意不去:“简公子……其实,你完全不用留下来的。”
简应辰淡笑:“这有什么,南流山庄与紫荆派有世交之情,如今遇到麻烦,自该挺身相助,况且,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言讫,仿佛说了心虚话一般,眼尾余光隐约复杂地落在她脸上,尔后又缓缓移开。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吧,并非如适才所说的那样名正言顺,其实留下来,只是为了、能多看几眼……想想好像颇为可笑,连他自己也理不透那份真实的想法。一本正经道,“苏姑娘,这么久以来,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身负如此高强的剑法,那日,你凭借一己之力,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群恶人击退,着实令简某佩服不已。”
苏拾花挠着脑袋瓜,其实对于武功进益的事,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不是的……哎呀,没有那么厉害啦。”
“不,是真的厉害。”她的谦虚,反而令简应辰对她愈发欣赏,声音带着点不清不楚的恍惚,“至今我仍记得……当时的你显得如此镇定沉着,即使面对敌人,脸上也不现半分惊恐之色,总能挺身而出,用精湛的剑术替师姐妹挡下危急关头的一剑,光是这份胆气,就已看得我心生敬仰……一直、一直无法忘怀……”
那样的顾盼神采,那样的衣衫飞舞,那样的清冽气魄,就像一束强烈磁光,把他的目光、身体、乃至心魂都牢牢吸引住,那幅画面更仿佛化成永恒,深镌刻于脑海中。
尽管他看上去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却有着偏于淡薄的心性,为使南流山庄的剑法在江湖上发扬光大,他一心都专注于习武,那些个儿女情长,从未真正放在过心上,然而从那一刻,从她挥剑击敌的那一幕伊始,似乎有股难以描述的情愫疯狂涌入胸口,在原本平静的心湖上,泛开千层万涟漪。
他倏然感慨万般,在幽寂的夜晚,发出一声若梦般的长叹:“我年少时就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言,日后若是娶妻,就一定要娶个温善贤良、才貌尤绝,拥有卓绝非凡武艺,能与我游遍三山五岳,并肩应敌的巾帼女杰……”
他滔滔不绝说出一大堆,让苏拾花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附和应道:“嗯……二师姐她,很好的。”
“二师姐?”简应辰不懂她提程紫鹃做什么。
苏拾花颔首:“二师姐才貌双绝,跟简公子……的确很配。”
简应辰听她将自己与程紫鹃联系在一块,一时间,没缘由的有些恼意:“苏姑娘,我想你是否误会什么了。”
“呃?”苏拾花眨动眨动眼,“可是你对二师姐难道不是……”想当初他来师门做客,与二师姐最显亲近,练剑谈天都在一块,不知羡煞门中多少弟子,包括她也在内。
她想法皆盈脸上,让简应辰一瞧即知,心内微恼微怨,最后却还是无奈一叹,开口解释:“紫鹃是你师父的得意门徒,因我年岁稍长,这才让我时常带着她切磋武技,指点一二,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情分,我待紫鹃,始终如对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看待。”
亲妹妹一般……苏拾花吓住似的睁圆星目,方知一直以来完全是自己想错了,她一直认为二师姐与他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哪里料到与事实相比,根本是差到了十万八千里。
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说错了话。”
简应辰摇头:“没关系,只要你不再误会就好。”
只要她……不再误会?苏拾花分辨不明其中的意味。
不待她回答,简应辰又径自启唇:“其实许多事,谁都无法料想先知,倘若料想到了,也就不会发生令自己悔不当初的事……如果那时候,我能早一点……”倏然抬睫,定定望她。
苏拾花就像中箭,心口砰砰一阵乱动,他、他为何这样看她?为何欲言半止?后悔……他想说后悔什么呢,隔着短暂距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宛如湖潭月色,存着柔意留恋,将她困惑在一方小小天地中。
换做从前,她多希望多希望,他能这样凝睇她。
可是现在,只感觉气氛说不出的怪异,要被那眼神绞住似的,很想逃离。
她下意识慌乱,觉得不该再继续久留,脚步往后一退,却险些跌倒。
“当心——”他手疾眼快,出于本能反应,一手托住她的肩,一手抓住那芊芊柔荑,而她,也如同一片落花,自然而然跌进他的怀中。
苏拾花瞪大眼,面朝上方,后背正被男子结实有力的双臂托住,那一股好闻的松木清香自他衣襟处窜入鼻尖,叫她的脸宛若发烧。
而简应辰瞧着怀中秀丽无暇的玉颜,被月华一晃,几是澄透发光,随着红晕上染,更像一夜桃花遍地,虚幻间尽呈绝丽之色。
他体内蠢蠢欲动,一颗心恍被什么抓的牢紧,十指渐拢,几乎忍不住,要将她死死抱住不放,可惜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她已是脱离开,任那胸怀空虚。
简应辰也如梦初醒,放下胳膊,两手却毫无缘由的紧握:“抱歉……适才多有冒犯。”
苏拾花摇头,脸颊红润未褪,尴尬难掩。
“这么晚了,山上风大,你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他关切道。
“嗯……”刚一转身,又被他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