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师门,到住进这个山洞,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如今天气开了春,山林里的小动物虽然陆陆续续出来觅食,但也要讲究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能捉到山鸡野兔,运气不好,便能找些野果充饥了。
想她自幼无父无母,被师门收留,三十多名弟子里,她是功夫最弱、悟性最差的一个,平日都是被师姐们左右使唤,当个跑腿的,而明年,师父就要从诸名弟子里挑选出十二人,重新排练师门的独创绝技——迷影剑阵!
如果,如果她也能被选中,该有多好。
所以,不能再让自己颓废下去了。
继续留在门里,每天只能当个跑腿的,被师姐们暗地里笑话,因此她下定决心,跟师父说,她要出外历练,增进武功,师父有些意外,却也答应了她的请求,其实,师父也是不太看好她的吧,毕竟师父只疼爱聪明慧智的二师姐,门里多她一个,少她一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背着小包袱离开师门,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后来发现这座山洞,就暂且当成了她可以栖身的小窝,开始一门心思地修炼武功,但一日日下来,也不见功力有多大长进,反而一个人孤苦伶仃,盘缠也不多,为了维持生计,日子苦得要命,现在才知道,原来行走江湖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
唉,怪她一时逞强好胜,可为此再折回师门,肯定……肯定又要被师姐们笑话了……
苏拾花垂头丧气,从包袱里取出一件干净的衣衫换上,便拿着竹筒出了山洞。
距山林不远,有一处村庄,明日,还是先到村子里看看有没有哪户人家需要帮手的,暂且讨个活谋生一下吧。
虽然很饿,但苏拾花还是强自打起精神,脑际间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抹翩翩尔雅的人影来,他一笑,四周春花遍地。
对方的样子,她闭着眼也能描绘出来。
苏拾花一边走一边傻笑,每次只要想到简公子,腹饿就能缓解,犹如以前在师门,她偷偷躲到树后望着那背影两眼,心情啊,好比是夏日吃了一百碗冰镇酸梅汤那么满足!
巨瀑下方,汇聚着一汪大水潭,潭水清澈见底,触手凉幽幽的,苏拾花把发辫往后一甩,蹲下身,手捧着喝了好几口,接着打开竹筒上的小塞,往里装满水。
冷不丁抬头,忽然发现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衣,颜色极白,没有任何绣饰花纹,就像经过烈火烧造出的汝窑白瓷,那种干净、纯粹,脱胎换骨的白。
他背对而立,身量极为高挑,看上去也很清瘦,衬得身上的白衣略微宽松,随着夜风,飘飘而举,宛如轻灵的雪蝶,在月下弄舞,一头长发及腰,不曾束冠,在肩处仅以一根白色的发绳松松束着,垂于衣后,仿佛一泓流动的美丽黑泉,令人想着,如果没了发绳的约束,那长发凭空肆意飞散的样子,一定美极了、美极了……
悬挂的月亮似碎了一地,洒入幽潭,银光潋滟,折射着他,让他有种非人非妖的剔透,亦有种海市蜃楼的迷幻。
清风雅月下,他静伫,淡淡一抹影,犹如梦境,犹如幻觉,犹如虚无……总之,真的很美。
苏拾花生怕自己看错,使劲用袖子揉揉眼睛,再重新定睛,而他始终面冲着树林,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他在看什么?
顺那视线一瞧,苏拾花才发现黑魆魆的林中,闪烁着好几簇绿光,正朝水潭的方向一点一点临近。
糟糕,是狼群!
此刻明悟,这人哪儿是被吸引,分明是被吓傻了啊,瞧他瘦瘦弱弱,又孤身一人,这种时候遇见野兽,可谓危险至极。
“小心——”苏拾花血液如炸开的火炉一样沸腾,一提丹田真气,几步跃至他跟前。
那人转过身,脸浸在月色暗处,模糊不清。
“你别怕,快跟我走!”苏拾花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触及之间,只觉那肌肤细腻柔滑,像是上等雪缎要从掌心里滑了出来,当即怔愣下,不过,触感却是真真实实,看来,他的确是个人……
背后传来一阵狼嚎,苏拾花立马甩甩头,扫掉自己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拽起他就跑,对方倒也没反抗,十分顺从地跟着她。
两个人,快速穿梭在林间,他果然不会武功,只是徒步跑,苏拾花心中暗叹,幸亏她挺身而出,否则他一个人留在原处,岂不要葬送于狼口?
背后嚎叫不断,被惊动的狼群正穷追不舍。
“去哪儿?”他忽然问。
苏拾花不敢慢下步伐,喘着大气:“跟、跟我回山洞,那里有火,可以吓跑它们。”
“这些狼紧追不舍,想必挨饿许久,怕是不好对付。”
苏拾花想也不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对付强!”
对方沉默片刻:“它们要追上来了,你还是放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