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素来行为不端,以他的旁门左道、下三滥手段,白敏哪能不畏惧三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说曾经有一个妇人得罪齐恪,齐恪二话不说就给那妇人下了药,然后丢到大街上供人观赏,丑态百出,以致那妇人后来无颜以对自己的夫婿、公婆,从此就不敢在夫家颐指气使,殴打年迈公婆。白敏吓得闭了嘴,不敢再对慕容清染口出威胁之语,但仍愤愤道,“我乃名门出身,不跟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一般见识。”
“歪门邪道怎么了,又没做亏心事。”慕容清染小眸子冷漠,用尽全力地扶着齐恪。
齐恪运掌,吐了口气道,“一点小伤,不碍事。”出手真狠啊,幸亏是他替小丫头挨了一掌,否则小丫头焉有命在。
鹊山观外,十三公子和萧岩还跪着。
齐恪笑着打趣道,“两个小辈自作主张,要不要我在你们那个师父,师叔祖面前美言两句,呵呵……”
“看你的样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十三公子清俊的脸上满是不屑。
慕容清染走到十三公子面前,十三公子傲慢地看着她道,“怎么,后悔了,想拜我为师了?”
斜阳西下,余辉照在一袭荼白锦衣的十三公子的身上,将这年仅十六岁的少年照得几分惊艳,倘若慕容清染刚刚没看到祁山主人,可能会觉得这十三公子便是这世间最美的男子,但现在,她脑海中忽然想着,若那一身墨灰道袍的祁山主人,换上一身白衣,会是如何的道骨仙风。
“你有何资格当本小姐的师父?”慕容清染嗤笑,“别忘了,现在你是跪着,本小姐才是站着的那个。”
“你!”十三公子气得真想一掌挥过去。
“十三师兄,你可得慎重,说不准五年后本小姐就是你的小师妹,你若打伤了我,小心师父他老人家逐你出祁山。”
十三公子是习武之人,刚刚齐恪告诉白敏说祁山主人五年后会再收徒的事,他自然也听到了,但现在听慕容清染亲口告诉他,十三公子气得握紧了拳头,“谁是你十三师兄!”绝不能让这狡猾的小丫头入祁山派,否则他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唉。”慕容清染无辜地叹气,“十三师兄,你我无师徒之缘。”
一个齐恪不够,又来个难缠的十岁女娃,祁山派要是让这两人进了,祁山百年清誉不保,十三公子俊容气得铁青,想挥拳打过去,但碍于不远处师父也在,师父武功高强,他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师父是了如指掌,罢了,跟一个十岁女娃计较什么,还掉身份。
萧岩从未见十三公子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几乎是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心道,能把小师叔气得如此憋气的,这慕容五小姐也绝非善类,日后见了她,还是躲着点好。
这时,一道纤细的人影从观内狼狈地飞出,似乎是被人一掌震飞的,萧岩脸色大变,“敏儿。”当即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救她。
“啧啧,这般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齐恪面上是幸灾乐祸,整个人却打了个寒颤,这么看来,他跟小丫头能全身而退,还是走运了,小丫头刚刚那么顶撞那个人,口出狂言,还不给他半分面子,依他一贯的作风,早把小丫头抓起来关到鹊山观,让小丫头跟这里的观主一辈子学道了。
齐恪当下抱起慕容清染,施展轻功,溜了。
因受了伤,齐恪才到半山腰,就放下了慕容清染。
“齐重安,回府的路我认识,你别管我了。”她不见了,慕容鹤必然会派人满城搜查,慕容清染小脸担忧,“你要是被我那个叔父抓到了,我也救不了你。”
齐恪席地而坐,抹了抹额上的汗,“喂,慕容五小姐,我要是把你一个十岁的女娃丢在这荒山野岭,日后被别人知道了,我齐恪还怎么有脸再行走江湖。放心,我会把你安全地送到济阳侯府,等这阵风过去了,你叔父慕容鹤也不派人到处抓我了,我就常常来看你。小丫头,别担心,我是谁啊,齐恪齐重安,江湖人称无影公子,那绝对是逃得无影无踪,谁都抓不到。”
“无影公子,你当本小姐是三岁稚儿。”慕容清染不客气地揭穿他,也跟着坐在了齐恪的身边,她是王侯之女,若是以往她绝不会这么席地而坐,自降了身份,但跟齐恪在一起,她小小的眸子中少了几分冷漠、几分杀戮,除了满腹仇恨,她其实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眼中同样有着十岁孩子的纯真。蜷缩着小身子,慕容清染稚嫩的声音透着迷茫和害怕,“我不想杀他,可他杀了我爹娘,我哥哥,他为什么这么狠……”
王侯之家为权势,骨肉相残多不胜数,齐恪苦笑,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安慰不了她,这是个无止无休的杀伐争夺,历朝历代都难以避免,唯有自己变得更强,才能稳稳地抓住权势的顶端活下来,保护家人。
“小丫头,你不是一个人。”齐恪将慕容清染的小身子揽在怀里,慕容清染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无声抽泣着。
“快,包围这座山,一寸寸地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劫持慕容五小姐的贼人找出来!”
鹊山下,大批的官兵赶来。
齐恪一看,眯了眼,慕容鹤这回怕是动真格了,竟然连驻守齐州的兵士都调动了。只怕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能找到他了。
山上鹊山观有祁山主人,山下有大批官兵,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齐恪咬牙道,“小丫头,我们回道观。”到不了再一头白,总比落在慕容鹤手里强。
慕容清染倏地站起身,“齐重安,你再带着我,你就跑不了了,我是慕容五小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不成,你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你怎么解释。”慕容鹤那只老狐狸疑心重重,小丫头解释不了,反而会暴露了口不能言的秘密,齐恪拉起慕容清染往山上走。
但慕容清染不会武功,齐恪又受了伤,两人走得并不快。齐恪想再施展轻功,然而一运气,他就一口鲜血吐出。
慕容清染红了眼眶,“我知道我那个叔父慕容鹤要什么,如果你真被抓了,我会保你一命的。”
“我的小姑奶奶,你的命比我重要。”他算什么,一条贱命而已,家人唾弃,在江湖又是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喊杀,齐恪一抹嘴角的血,抱起慕容清染。
“大胆贼人,快放下五小姐!”
一道厉喝,之后,十几个济阳侯府的护卫犹如天降般,拦住了齐恪的去路,为的那个人,慕容清染一眼就认出,是慕容鹤的贴身护卫韩升。若她能开口,慕容清染一定会喝住韩升,但她不能开口,更不能说一个字。
“都让开,你们五小姐在我手里,信不信我一掌打死她!”齐恪面上故作凶狠,再加他在江湖上本就是世人皆知的凶恶之人,韩升等人一时吓住了,再怎么说齐恪手里的人质是他们侯府的小主子,而且慕容鹤一再叮嘱要救回来,若有个损伤,他们这些人担当不起。
呜呜……慕容清染配合着挣扎,无声的哭着。
“别,别伤害五小姐。”韩升怕了,一边阻止齐恪,让开一条路,一边对身边的护卫道,“快去告知侯爷,说寻到五小姐了。”山下都是官兵和侯府的护卫,谅这个齐恪插翅难飞,除非他一辈子待在鹊山上不下来。
施展轻功,齐恪拼了全力,抱着慕容清染上山。
“追!”韩升带着十几个护卫紧追不舍。
耳旁风声呼啸,齐恪的轻功很快,慕容清染只看到了他半头的白迎风乱飞,还有他嘴边妖冶的血迹。奶娘说,除了自己,这个世上谁也不要永远地去相信,这一刻的信赖,或许下一刻就会遭到背叛,保护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时刻保持警惕,齐重安能信,但不能全信,慕容清染小眼迷离,小嘴微启,低低道,“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重回鹊山观,跪在外头的十三公子早已不见人影。
整个道观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拿着扫帚的鹊山观观主在门外洒扫,他看到齐恪,满脸戒备,“你怎么又来了?”
“郝观主,有官兵围山,我要见祁掌门。”齐恪放开慕容清染,还未走到观门前,就倒了下去。
“道门清修之地,不收血腥之人。抱歉。”郝观主走进鹊山观,砰的一声将观门关上了。
“郝观主,开门,我没打算进去,只求你放慕容五小姐进观,护她一命。”齐恪虚弱地哀求,来回施展轻功上山,耗费了他不少体力,尤其是祁煜的那一掌,伤势不轻。
“慕容五小姐小小年纪便执迷不悟,我道门为天下计,也绝不留这等祸害在世。”道观观门落锁,郝观主在里面冷冷道,“你们走吧,道门清静,不想招惹俗尘是非。”
修道的人,果然都是个个无心的,想到那高高在上的祁山主人,那怜悯而又没有半点温度的目光,慕容清染小眼愤怒,一字一句道,“臭道士,总有一日,本小姐就烧尽你们道门!”
殊不知,慕容清染的这句话,多年后一语成谶,天下道门包括祁山派几乎都毁在她之手,修道之人无处逃匿,死伤无数。若日后郝观主知道多年后的大祸起源是他,今日怕跪求磕头,也要请这个小祖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