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丝闭嘴,不再提江三郎的事情,徒惹娘子伤怀。她只满心祈祷,希望江三郎千万别和定王走一起,不然这三人之间的账,可就太乱了,乱得她胆战心惊,就怕出事。
转眼之间,在丞相一心压下蛮族闹事后,时间也到了上元节。陛下崇敬神仙,将“太一神”的祭祀活动放到这一天。天未亮的时候,曲周侯与长公主就出了府门进宫,与群臣同乐,陪陛下一起祭拜太一神,晚上再一同用宴。
蛮族人依然参加了这种节日活动。
大楚的神话传说色彩斑斓绚丽,充满传奇色彩。又因陛下寻仙问道的决心,这些神话传说故事变得非常完整,有逻辑性。蛮族一群野人在长安听这些传奇神话,再参加大楚人的祭祀。光过年这段时间,他们就旁观了好几起规模甚大的祭拜礼。
上元节在大楚是非常重要的节日,有资格进宫参宴的,没有旁的事,都来了。
曲周侯一家子都来了,只除了舞阳翁主闻蝉。
经过丘林脱里之事后,曲周侯这对夫妻终于意识到自己女儿不适合在这帮蛮族人面前晃。索性女儿这段日子也不爱出门,整日在家里玩,即便是和李二郎厮混,被李二郎带着学坏,夫妻二人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反正在自己府上,李信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来。待在府上,总比直面外面的野狼好。曲周侯夫妻把蛮族人和李二郎比来比去,不得不承认,李二郎还是能让他们放心的。
所以,当闻蝉早上支支吾吾地说上元节不想进宫时,夫妻二人很容易就点头同意了。
他们进宫参宴,闻蝉自己在府上跟侍女们玩耍。
李信不在府上。吴明被丞相打得下不了床,天天叫惨。李信哭笑不得,带着药去看那位可怜的丞相大郎去了。闻蝉倒没有多失望,反正表哥说,他晚上会回来。
晚上回来就好。
闻蝉坐在家中,指挥着侍女们布置院落。
到底是上元节,阿父阿母阿兄都进宫了,李三郎去与他的朋友们建交了,晚上府上,只有闻蝉与李信两个半大主子。闻蝉想李信从小穷惯了,到李家后也没过过什么像样的节日。怕二表哥在上元节时孤孤单单,想到他自己可悲的身世,闻蝉尽可能地把家中晚宴布置得喜庆一些。
晚上有花灯,二表哥说不定会硬拽着她出门看花灯。
闻蝉喜滋滋地想:那我是该一口拒绝呢,还是二口拒绝,还是半推半就地跟他走?
闻蝉是当真花了大力气,晚上李信回府的时候,在府门口站了半天。府中红艳艳的一片,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忘了曲周侯府的正确位置。等进了府后,看到满院子挂着的灯笼,还有各种喜艳的颜色,李信抽了抽嘴角。
他怀疑闻蝉是借着招待他的名,满足她自己的小欲。望:她想把家里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但是她一直没找到理由。
现在长辈们不在家,闻蝉充当大人,可算过足了瘾。
当夜飘雪。
李信先在府门前站了半天,看了半天灯笼,又回去自己院中换衣服。他本没有这样爱干净的习惯,但是想到晚上就闻蝉和他在一起,他还是很想照顾闻蝉的审美的。等李信梳洗换衣后,出了门,雪粒子已经又落了一层。
黑衣窄袖的少年郎君行在幽幽夜色中。
他走在雪中,最后站在正堂前,看到堂门大开,灯火通明,侍女们进进出出地装扮此间。少年站在堂前,看到堂中在方榻上跽坐的素衣小娘子。她眉目宛然如画,细声细语地指挥着侍女布置。
正堂原是曲周侯的风格,布置得格外肃穆庄严。闻蝉坐在屋中布置,则将庄重色泽全都褪下,沉重物件全换成她喜欢的精巧小物。
李信站在风雪中,看着堂中端坐的女孩儿。忽有一瞬,他有恍惚之感:知知像是他的妻子,在布置他们的家。
而他这个夜归人站在门外,看到她为他点亮的一室灯火。
哪怕他并不喜欢她那种娇气的风格做派,站在堂前雪下,也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闻蝉坐在温暖室内,忽然抬起头,与从雪中走出来、拾阶而上的沉默少年对望。
☆、80|1。0。9
李信从风雪中走出,沿着台阶走向大堂,闻蝉从大堂中迎出来,笑逐颜开。她主动要迎他进去,这般温意款款的样子,李信就没从她身上看到过。想来她今日心情非常好,如数家珍地数给李信,“蛮族他们送来了舞女,舅舅送了许多来我们府上。表哥,一会儿就让你欣赏他们草原那边的舞蹈。就是她们的打扮比较……清爽,表哥你可别丢脸啊。”
李信问,“何谓丢脸?”
闻蝉扭捏道,“当初我们在未央宫第一次看到舞女时,好些郎君都流鼻血了……”她杏眼轻挑,飞向李信,给李信一个“你懂吧”的眼神。
阿父那时候说十几岁的小郎君没定性,初初看到这样穿着简单的女儿家把持不住,在所难免。闻蝉的大兄世子,当时想欣赏西域舞女,都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大兄是很不正经的人,那种一言难尽的眼底笑意,闻蝉至今记忆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