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伊宁摇头,“医工说了,我阿母这样的状况,再容不得什么欺骗糊弄了。要是随便抱一只猫回来,不是雪团儿,见到我阿母的反应不对,我阿母病情恐怕会更重。可是我问了府上的人,大家都没注意到雪团儿的踪迹。倒是有几个眼尖的,在半夜时,看到一只猫跳上了墙……想是出了府。这更是大海捞针一样,想找更难。”
“真是没想到,姑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喜欢雪团儿。能帮姑姑转移下注意力,雪团儿也算立大功了。等找到它,定要犒劳犒劳它。”闻蝉充满乐观地说道。
李伊宁静静地看着她的表姐。
年少的表姐眨眼睛,没听懂她的眼神暗示。
李伊宁于是道,“我阿母喜欢雪团儿,是因为我听说,我二哥还在的时候,就养过一只猫,白毛,蓝眼睛,和雪团儿一模一样。后来我二哥丢了,那只猫也丢了。”
闻蝉:“……”
“所以我阿母,不过是移情而已。她始终想找的,还是我二哥。”
闻蝉:“……”
聊了这么多,李伊宁看到青竹等几个侍女在屋外徘徊了。表姐身边的这些侍女,都是长公主专门为闻蝉调-教出来的,礼数大方得体,走出去,寻常人家没人能看出她们只是侍女。舞阳翁主和表妹在屋中说话时,她们并不在屋中打扰,而是在院子里忙自己的事。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翁主该休息了,青竹也不进来说话,就是在帘子外走来走去。人影晃晃映在竹帘上,日光葳蕤相照,李伊宁很快明白这是表姐的侍女们,在提醒自己该走了。
李伊宁便起身告退,却是转个身,出门前,十来岁的小女孩儿怅怅然看着日头的方向,喃喃自语般,“表姐,你说我二哥还活着么?当年那么小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颠沛流离,就算活着,也大概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我们真的还能找回他吗?如果找到了,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也怨恨我们家当年抛弃他呢?”
“单凭一个腰间胎记,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呢?”
闻蝉差点脱口而出: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弄个假的,糊弄住你阿母,不就好了吗?!
但她念头才过舌尖,就把自己的话重新吞了回去。她想到了李家三郎李晔的话,她想到李家的人,在这一件事上,大概都魔怔了,都快疯了。如果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找一个假的,何必呢?
况且李伊宁也说,姑姑闻蓉的状态,再经不起欺骗了。如果是一个演技高超的人,能骗住她还好。如果骗不住,那估计能直接害死闻蓉了。
而算算年龄,这么多年下来,那个走失的孩子,也就十五六岁。
而一个普通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如何能骗过闻蓉和李家呢?
闻蝉沉默下去。
她沉默下去,李家更是因此而沉疴,死气沉沉。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下去,闻蝉不能走动,天天坐在屋中翻书,青竹这些侍女,却快被李家的凄凉气氛给憋疯了。
尤其是全家都在想办法找一只叫“雪团儿”的猫,为了能让闻蓉好一些。毕竟自从从屋檐上跳下来那日起,闻蓉就再没好过。本就消瘦的身体,更快地衰败下去,让人提心吊胆。
就连闻蝉这边的侍从,都被派出去,满大街地找一只猫了。
这些天,会稽郡中的一大奇景,就是所有白毛蓝眼睛的猫,都快被抓光绝种了。猫变得身价贵重不少,俱是李家人作出的业绩。
青竹跟翁主请了假,出府陪府上的一位娘子采买货物。实则,青竹主要是受不了李家的气氛,出来透透气的。坐着牛车,娘子壮士们拿着单子去进货,青竹无聊地站在牛车边等候。
她忽然看见街道角落口,就三四个衣着破烂的地痞们蹲在地上玩石子,说笑声特别放的开。
青竹蹙眉,看了眼牛车边站着的卫士,觉得自己这边很安全,但仍警惕地往卫士们的方向站了站,远离那些地痞。然因为这个道口,聚众人最多的,就那几个小痞子,他们又没规矩,说话嘻嘻哈哈,声音很大。青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且他们中有的人回头,看到貌美女郎站牛车边,就吹了声好长的口哨,一伙儿笑得东倒西歪。
青竹学习自家翁主的气度:忍!不要跟这种人计较。翁主连李信那伙人都能忍下去,她还忍不了几个小地痞吗……啊!李信!
青竹突然间灵感一闪!想到了一个人!
想到了那个跟自家翁主交情不一般的李信!
算起来,舞阳翁主都算是被李信劫了两次了。她们这些侍女,对李信,是又爱又怕。怕得是他随意起来,连翁主都敢劫持;爱的是他和旁的坏人不一样,就算带走翁主,翁主在他身边,比在她们身边时还生气勃勃。
很难用恶人来定义李信。
也很难去仇视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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