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别院。
管亥见到了正在院中编织竹席的管定。
虽然胡昭考虑管定跛了一只脚行动不方便,专程给管定配了一个侍女照顾起居,但管定是个闲不住的。
这一闲下来就开始编织竹席。
“管渠帅,我就不去叨扰你们叔侄叙旧了。”胡昭比了個请的手势,识趣的没有跟管亥一起近前见管定。
管亥见到管定,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父母已逝,管定就是管亥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叔父!”
管亥来到管定跟前,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那双虎眼之中,亦是热泪盈眶。
“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忽然闯进来的管亥,管定吃了一惊,跛着脚起身,下意识的往门外望去。
关羽统兵在外迎击黄巾贼,而身为黄巾贼一员的管亥却出现在了高唐城内,这让管定有些惊慌。
管亥连忙近前,扶住管定道:“叔父莫怕,门外没有官兵的。”
管定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看向管亥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担忧,再次询问道:“侄儿,关县尉出城去迎击你们了,你怎么会在城中?”
“叔父,我,我是奉令来打高唐城的。”管亥低着头,没有隐瞒管定。
看着低头坦诚的管亥,管定不由一跺脚:“侄儿啊,你真是糊涂啊!那徐琦是什么人?那是一头凶狠的豺狼,你莫非要让整个高唐城的百姓黎庶都遭受徐琦的欺凌吗?”
“上回就告诫过你,找个机会离开黄巾,结果你却带兵来打高唐城?”
“你是想让老夫白人送黑人吗?”
“玄德公乃当世仁者,一向察民疾苦,这城内准备安置灾民用的房屋,城外又准备了粥棚,如此仁义之官的治下,你竟然要来打?”
“难道你真的跟徐琦那狗贼一样,彻底放弃了良善之心,只愿去当那恃强凌弱的盗匪吗?”
“如此,你跟昔日杀害你父母的豪强恶霸有什么区别?”
管定越骂越气,忽然一阵气接不上来,不断的咳嗽。
管亥看得心惊胆战,正想上前,却被管定给喝骂回来。
“给老夫跪下!”
“兄嫂老来得子本是幸事,如今不仅受恶霸之苦,儿子还成了欺凌良善的贼人。”
“苦啊!”
管定又是恸哭又是喝骂,管亥只敢将头匍匐在地,不敢有半点的忤逆。
直到管定骂得有些累了,管亥才有些委屈的看向管定:“叔父,你误会侄儿了,侄儿虽然是奉令来打高唐城的,可侄儿没真的打啊!”
“你还想真的打?”管定又是眉头一挑,锐眼看得管亥头一缩。
片刻。
管定气消了些,看着管亥那委屈的模样儿,心中又忍不住一疼,缓和了语气问道:“侄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管亥摇头:“叔父,我不知道。胡昭劝我投降,但侄儿毕竟是贼身,麾下还有两百兄弟,他们亦有亲人。若是投降了,就真的任人宰割了。”
“徐渠帅曾告诉我,官兵不可信,昔日皇甫嵩坑杀黄巾降卒二十万,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侄儿不敢赌!”
“侄儿彷徨,这才来见叔父。”
管定见管亥的痛苦样,心中更是不忍,跛着脚将管亥拉了起来,然后理了理管亥有些蓬乱的头:“玄德公曾经对老夫说过,国家自有法度,赏必行,罚必行。”
“为官者务必求一个公正,而不可因私情徇私。”
“若你真有弃暗投明的悔改之心,玄德公会从轻落的。”
“但若有妄杀之罪,如徐琦一般将自身遭受的不公加诸于其余无辜之人,那就是死罪。”
“侄儿啊,你可切勿自误啊!”
“若你真不想投降,去其他地方吧,这高唐县不能再有百姓因为你们而受苦了。”
看着管定那苍老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关怀,管亥沉默了。
良久。
管亥咬了咬牙:“叔父,侄儿不走了!哪怕是要被问罪,侄儿也要陪在叔父身边!”
啪啪啪——
胡昭抚掌入内,赞道:“有道是,浪子回头,真金不换。管亥,这男儿重信义,你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啊?”
“县丞大人。”管定见胡昭出现,连忙替管亥求情道:“老朽侄儿只是误入歧途,还请县丞大人能求个情。”
“管老先生,你腿脚不便,坐下说话吧。”胡昭有心替刘备收管亥的心,对管定那叫一个尊敬:“玄德公可是嘱咐过,管老先生一向有德行,是乡民的楷模,让我要好生照料的。”
见胡昭提到刘备,管定不由有些怀念道:“玄德公不惜屈尊降贵,也要给老朽编织竹席,因为公务离开后,又给乡邻银钱,让乡邻替老朽编织竹席。”
“每每想到我侄儿还在黄巾中,老朽就自感有愧于玄德公,唉。”
胡昭敛容道:“老先生言重了。管亥加入黄巾,本是受恶霸豪强逼迫,并非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