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一直会想起那些味道,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他开着车,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然后悲痛欲绝。
赶到民政局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母亲一个人蜷缩在大厅的休息椅上,像是哭过了,整个人状态很差。
母亲背上的伤很严重,他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就看见沙发上的血迹,很大一片,他带她去医院,医生委婉地表示,如果是家暴的话可以帮他们开医学证明。
母亲什么也没说,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然后抱着宋子言的肩膀,绝望地说,“结婚这么多年,你爸第一次打我!我从来没想过,他会下这么狠的手。如果我不躲那么一下,他是不是真要打死我?”
她失望透顶,又绝望透顶,仿佛这么多年的婚姻,脆弱地像张纸,宋子言没法回答母亲,他想安慰说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是他有眼无珠不珍惜你,可他也知道,这一场恩怨,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过错。
追究起来的话,谁也逃不了干系。
回过神来,宋子言看着母亲,又重复了一句,“妈,你真的满意吗?”这么多年,心里依旧是恨和埋怨,究竟是不能原谅别人,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费敏看着儿子,“子言,你不用这么跟妈说话,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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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江非一路送唐瑶到楼下,阳光刺眼,映着她单薄的身影。
“你来医院面试那天,他喝了很多酒,我陪他的,后来我实在没力气喝,去睡了,但不放心他,过一会儿出去看,杂七杂八堆了七八个酒瓶子,你喝过洋酒吗?后劲儿特别足,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以为他睡着了,可他睁着眼,看见我,很清醒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这儿有根骨头断了。’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子,你没回来之前,他是个正常人,你回来之后,他像个疯子。”
程江非觉得烦躁,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的时候才想起,“那天他半天抽了一包烟,他烟瘾没那么大,心里特别烦的时候才会抽,这阵子医院没什么烦心事,如果有,大概也只能是你了。第二天就胃痛,他吃了药,我叮嘱他,最近都不要喝酒了。可同学聚会那天他还是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我差点揍他,可看着他那副样子,又觉得心疼。后来他昏迷,一遍遍喊你的名字,大概是做了噩梦,声音里都是绝望,我拍他的脸,怎么都叫不醒。后来好不容易清醒了,睁开眼就抓着我的手,问我,唐瑶没事吧?我说了好几遍没事,他才撒手。”
唐瑶抬头,阳光刺的她微微眯起眼,空气中有淡淡的花米分的味道,像是他病房插着的百合花的味道,可又不是,人总是会有很多错觉,她也想告诉自己,他还把她放心上,可是害怕,又是一场错觉。
她做过很多的美梦,醒来都会觉得更凄凉,那滋味儿并不好受。
她看着程江非,笑容苍白,“你们都说他对我不一样,可是明明推开我的是他,说我和他无关的也是他,这么多年不理我的也是他啊……”明明从来都是他啊,她轻声呢喃,恍惚觉得这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她看到的世界,和别人看到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怕我不说,你就更没机会知道了。”程江非笑了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我就想告诉你,别记恨宋子言,他没你想的那么绝情,只是有些时候,不得已吧!”
说到最后,连程江非自己都不相信了,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是要为他洗白,更不想为他开脱,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这个说辞,就离他远点儿吧,免得两个人都难受。”
唐瑶点点头,很轻地点了下,抬了眼看程江非,说了声,“好!”
他替她拦了辆出租,看着她消失在视线,才点了根烟,慢慢走回去。
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一个病区医生拦住了他,“程院长,刚跟你一起的女孩子,是叫唐瑶吧?”
程江非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的病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了,看样子是没事了吧!”
“麻烦您说清楚点儿,她什么病?”
“抑郁症!很早了,那时候她还在复读准备考大学呢!一晃都七八年啦。我记她可记得清呢,很清秀的女孩子,那时候我在应城一中的心理咨询室坐诊,有天她进来,跟我说她情绪很差,有时候站在楼上,会有一种很强烈地跳下去的*,那时候我以为就是小女孩矫情,开导了她两句就让她走了,后来险些酿成大祸,说来惭愧啊惭愧,这么多年都忘不了,刚刚看见,我就忍不住多嘴问了句,程院长别见怪啊!”
☆、第16章应城
风吹着,带着湿湿暖暖的潮气,唐瑶带了一瓶酒,一束花,坐在临光桥的护栏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去,合掌祈祷。
“安好,妈妈!”
一句话,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流下来,这么多年,她无数次梦到这个地方,梦到那个深秋的下午,她捧着骨灰盒子,站在桥头,迎着风把母亲的骨灰撒下去,然后一个人抱头痛哭。
那是不可触及的噩梦,她不愿意回想,每想一次,痛就加深一次,只有放在梦里才敢去想。
今天不是母亲的祭日,她只是想和母亲说说话。
“妈,我带了酒哦,今天不醉不归!……我长大啦,可以喝酒了。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接到了电话,院长说要辞了我,我回应城第一个工作,还没开始上班,就被辞了,我猜是宋子言的意思,你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