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棘手”二字。似乎在他人生的三十年里,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像今天这样左右他的心神,让他涌起如此巨大的不安。方针在他心里已然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甚至不能去想失去她会是怎样的感觉。
香港警方对这桩事情也相当重视。一下子牵涉到两条人命,所有人脑子里的那根弦都绷紧起来。关于王子父亲的资料源源不断传送过来,严肃很快拿到了关于这个男人最详细的一份介绍。
张绍均,年33岁,S市人,无业。入境处查到他在一个多星期前来到香港,和王子以及段咏诗来港的时间相差没几天。
严肃一看这资料这知道这男人必定是冲着段咏诗母子来的。酒店还查到他在丽晶的开房记录,住得离王子的房间也不远。
或许这男人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接近王子,今天只是让他碰巧给撞见了,于是顺手就把人给绑了。
严肃看着资料里那一张张照片,眼前清晰地出现了深蓝厕所炸弹案里摄像头录到的那个身影。一身运动装,身材纤细瘦小,背影看起来像个女人。现在看来,那次的炸弹案十有八九是他做的。目的是什么目前虽然不明,但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张绍均真是冲着他来的,那他绑架方针倒也说得过去。可严肃始终觉得张绍均像个外行,而且从录像里两人被绑的前后时间来看,也实在让人无法将张绍均和方针的被绑联系起来。
线索似乎一下子又断了。
但王子的安危同样重要。警方派出大量警力在全岛搜寻张绍均的行踪,另一方面也在酒店里进行查访,希望找出方针被绑架的蛛丝蚂迹。零星的线索很快就汇集了过来,严肃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汉字,却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他头一回知道,原来心系某一个人的安危,会是这么一件心绪不宁的事情。郑楚滨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带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难得你也会说这种安慰人的废话。”
“不见得是废话。你知道我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也知道我老婆跟着我遭受过怎样的危险。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觉得或许没有转机了,但事实上情况远不像你想像得这么糟糕。与其坐在这里担心她,不如想想该怎么帮帮她。”
严肃拍拍郑楚滨的手:“你有想到什么?说出来给我指条明路。”
“我在想,你老婆这个人喜欢跟人结仇吗?”
“不喜欢。她这辈子最大的仇家大概就是我。”
关于严肃和方针的事情,郑楚滨也略知一二,当下他也不细问,只说自己心中的想出:“如果她没什么仇家,我想这一次的事情可能是针对你来的。”
这个情况严肃也想到了,但他现在无法确定,只能从两方面来着手。
“何以见得是冲着我来的?”
“绑架这种事情成本太高,一旦被抓住可能会判重刑。在这种情况下会做这种事的人一般都跟被绑者有深仇大恨。我看方针也不像是惹到这种人的人,倒是你更像会招惹这种人。你仔细想想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生意场上跟人有冲突?”
严肃坐在那里抿唇沉思。片刻后他眼前一亮,打电话吩咐袁沐:“把最近这一年来和深蓝有过合作的对象都给我找出来。特别要留意那些被收购或是合并或是注资的项目。”
他自认在生意场上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但做生意就是这样,你想要赚钱就肯定要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有些人比如罗世,辛辛苦苦好几年,最后却赔得一无所有,被迫要把公司转让给他。这样的人很有可能转不过弯来。
当年罗世选择了自杀,如今绑架方针的这一位很可能选择更为极端的方式,利用方针来对他打击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
严肃两眼一眯,目光里露出少见的狠戾。敢动他的女人,这个人一定不简单,至少是个心理极度疯狂的人,而且他很可能认识方针,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才会选择冲一个弱女子下手。
因为有了调查的方向,严肃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他毕竟是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尽管担心方针,但此刻他知道唯有自己用心寻找,方针才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时候,他是她最能依靠的人。
交代完这些后,严肃握拳敲敲郑楚滨的胸口:“兄弟,谢谢你。”
“不客气,我也就随口一说。就算我不说,以你的头脑应该也很快会想到。你这是关心则乱,我以前也有过。”
是啊,心里关心的人一旦出了事,再冷静自持的人也会不安起来。这实在有点不像他往日的为人,却又是一个正常人最自然地流露。
严肃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保安室的门口,望着外头忙碌地警察们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方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她把刀刺进他身体的那个画面,全都历历在目。
一向不信宿命的严肃少见地有了些遐想,是不是老天爷觉得方针曾经害过他,所以现在要用这种方式让她补偿他?
他不由自嘲地笑笑,刚想再给袁沐打个电话交代几句,那边一个警官已经走了过来,叫过他和段咏诗就开口道:“我们已经有张绍均的动向,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他。”
段咏诗脸色明显一松,赶紧又问:“王子怎么样,还好吗?”
“目前还不得知,但据目击者提供的消息说,当时他看到张绍均时怀里确实抱着个孩子,那孩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想应该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