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就见爷正往窗户外头瞧,许贵儿好奇的看了一眼,就见后院里的大槐树下头,摆上了一张桌子,两个板凳,余府哪位大公子跟牛黄一边儿一个坐哪儿,手里举着个圆不隆冬像个大饼式的东西,正吃的分外香甜。
从冀州府出来,这一路凤娣跟周少卿吃住在一起,兖州府之前,跟凤娣预料的一样,即便没有她想想中的别院,吃住的条件也绝对够星级标准,周少卿这个人,一看就是从娘胎就没受过什么拎巴的类型,吃穿住行,即使在外面,也一样讲究。
可这有的时候,讲究过了也没意思,现代的时候,凤娣出去旅游,最喜欢逛的是街边的小店,最喜欢吃的是各种小吃,对于大餐,她当然也爱,可要是顿顿都是大餐,就失去了出来的意义。
凤娣一直觉得,一个地方的小吃最能反映这个地儿的风土人情,也是这个地儿的精髓,之前跟着周少卿,每到宿头,早有人安置好了,她也就随大流,既然现在分出来,她就照着自己的想法来了。
虽说住的地儿差点儿,其实也没太差,至少在凤娣的忍受范围之内,二月里跟贾师父去进药,有时候错过宿头,就会借住在老乡家里,柴火棚子都住过,更何况这儿了。
客栈后头的小院很是清净,是掌柜的一家平常住的,另劈成一半当马棚,马棚旁边儿盖了四间屋,不大,也没什么摆设,就盘了个炕,两条板凳一张桌子,其余什么都没有,还算干净,虽然有些窄巴,可院里敞亮,且种这一颗大槐树。
近晌午头上,日头正大,树荫下头倒分外凉快,凤娣在树荫下立了一会儿,只觉凉风习习,说不出的舒服,就让牛黄把屋里的桌子板凳搬出来,沏上一壶去火的药茶,弄两个粗瓷的大碗来,倒了晾上,就问伙计:“你们这儿有什么特别的吃食没有?”
那伙计笑道:“我们兖州府的吃食可多着呢,都是有一样最有名,就是煎饼卷大葱,虽说是咱老百姓平常日子的吃食,小的觉着,比那山珍海味还强呢,小的一顿能吃这么一摞煎饼,掌柜的常骂小的,干的没有吃的多。”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让牛黄给他一串钱:“这样,晌午饭我这儿不用你们另外做,就驰你说的这个煎饼卷大葱,你给我买到这儿来,这些钱可够了?”
那小伙计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一叠声道:“够了,够了,用不了这么多呢。”
凤娣道:“剩下的就赏你吃点心。”
小伙计忙谢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提了一个竹篮子进来,一摞黄澄澄香喷喷的煎饼,几颗剥了老皮的大葱,这兖州府的大葱与别处不同,葱白长,口感脆甜,蘸上本地的大酱,裹在煎饼里,咬一口,那滋味儿,让人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凤娣跟牛黄两个吃的不亦乐乎,许贵儿都看呆了,心道,别说底下这位还是个姑娘家,就算是公子,也没见着这么不讲究的,这吃相还真让人那个,馋得慌。
许贵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会儿想想,都忘了早上吃的啥了,就觉着肚子里空,周少卿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怎么,馋了?”
许贵忙低下头:“那个,奴才知罪。”
周少卿道:“馋算什么罪,这丫头是个能得真趣的,之前我倒错瞧她了,你下去跟掌柜的说,晌午不用另做什么了,咱们也吃这个煎饼卷大葱。”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应着,等许贵儿一走,就给了伙计一巴掌:“你傻不傻啊,要是这样的金贵客人都吃煎饼,咱们厨房里那些卖谁啊,以后不许跟客人说什么煎饼的事儿,若是客人问起来,就捡着贵的说。”小伙计应一声下去了。
凤娣就着药茶吃了两张煎饼,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琢磨就这么躺着,肯定要长肉,虽说自己现在还不胖,可也得有点危机意识,真要是胖起来,再想往下减可难了,这减肥就跟抗洪似的,得防微杜渐。
想着站起来道:“牛黄咱出去逛逛。”
一主一仆从客栈出来,出来前问了小伙计,回春堂在哪儿,凤娣早听贾青说过,兖州府有个回春堂,是兖州府最有名儿的药号,算着也有七八十年了,祖上比她余家高大上的多,人家祖上是宫里的太医,传下来的都是宫廷秘方。
回春堂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贺家祖上有个回春方,据传说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灵方,只可惜失传多年,但回春堂在兖州府里依旧颇有口碑,若余家想进兖州府,就得先摸清这回春堂的底细,故此,凤娣跟牛黄奔着回春堂来了。
回春堂的总号设在兖州府的中街上,旁边儿不远就是孔庙,再往前过两条街是兖州府衙,凤娣站在回春堂跟前,抬头望了望门楼子上的金字招牌,上下两层楼,楼上窗户封着,估计是存药的药库,下头一溜五间打通,光从外头瞅都觉敞亮。
门前立着个小伙计,穿的干净利落,见凤娣主仆,忙迎上来,堆起个笑道:“这位公子抓药还是瞧病啊?”
凤娣一愣:“怎么着,还有区分不成?”|
那小伙计道:“若是抓药,这会儿药柜上有伙计伺候着,您进去抓无妨,若是瞧病,您今儿可来的不巧了,我们家少东家有事儿出去了。”
牛黄接过去道:“你这话可新鲜,我们瞧病找的是大夫,找你们少东家做什么?”
伙计道:“听您二位的口音不像我们兖州府的人,想来不知,我们老东家发了话,让我们少爷坐堂瞧病,故此,这总号的坐堂郎中就是我们少东家,这会儿我们少东家不再,就没了大夫,所以您二位要是瞧病,就请回吧,要不从这儿过三条街,有我们回春堂的分号,哪儿有坐堂大夫,您也就多跑两步的事儿,治好了病这两步也不算什么,您说是吧。”
凤娣笑了起来:“你们东家给你多少工钱,你倒比你们少东家还上心,我不瞧病,就进去瞅瞅行不行?”
那伙计忍不住上下打量凤娣一遭,心说,这不瞧病不抓药,单来逛药铺的还真不多见,却也伸手道:“公子里头请。”
凤娣迈脚进去,只见柜上冷冷清清的,只有三两个伙计跟一个账房在那边儿说闲话呢,大约是刚过了晌午,一个个瞧着都没精神,可着这回春堂,也就门口迎客的小伙计像回子事儿。
不过里头却很气派,半人高的药柜,从这头一直排到那头,区域照着丸散膏丹分的相当清楚,最北边是直通到顶的药橱子,上面标注着药名,凤娣挨个看了一遍,药橱子都是照着方抓的散药,哪儿个药铺都一样,凤娣走到了那边儿成药区,看了看,忽的看见一个上头一个盒子上标着逍遥散,不禁愣了愣。
看了牛黄一眼,牛黄喊了一句:“喂,我说谁给拿药啊?”
那边儿几个扎堆说话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懒洋洋的跟外头立着迎客的伙计说:“马方,进来拿药。”
外头那伙计唉的应了声,跑进来,从柜一头进去,把那逍遥散拿下来道:“这逍遥散可是好药,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一吃就好,也不用抓药熬药的折腾,用开水冲服,方便着呢,最适宜在外头跑的了,俗话说的好,饱带干粮热带衣,出门在外的备着这个,不说晦气指望着病,好歹安心,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