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哎呦,这真是往哪儿说理去啊,欠钱的倒有理了,这么些年,我们倒白效力了,临了连口饭快吃不上……”
余忠见这婆子越发不像话,刚要出口呵斥,就听二姑娘道:“本来我还念着你是太太跟前的老人,想着给你留几分脸面,你倒不依不饶,非要闹大了不可,倒是我多事了,既如此,咱们就来清算清算,忠叔你让账房的过来,咱们远的不算,就算算这个月大厨房的进出账目。”
说着瞧了周大娘一眼:“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若账目清楚还罢,若稍有差池,咱们可对不住了,是偷是盗,送到衙门里审个清楚明白。”
周大娘一听脸都白了,谁不知道厨房管事是个肥差,不然,她也不会求着太太死乞白赖谋了这个差事,不就是想着捞点儿银子吗,太太性子软,大少爷管不得事,府里原先就靠着管家余忠跟老爷撑着,如今乱起来,谁还有心思理会厨房的账,这几天她可没少往家捣腾,帐上更是乌漆墨黑一本糊涂账,哪里禁得住对啊。
她之所以来闹,就是想着余家没人了,哪想到这个二姑娘倒冒出头来,年纪不大,小嘴里说出的话跟刀子似的,一句比着一句利,正扎在人腰眼儿上,若真送到衙门里,论个偷盗的罪名,可就真完了,甭说讨工钱,就是这条命恐都保不住。
越想越怕,真有些后悔闹这一水,若不闹,哪至于落到如今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想着侧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婆子,琢磨几个人帮她说句话,没准事儿就糊弄过去了,不想这几个没义气的,这会儿一个个垂着脑袋,一声不言语。
周婆子又看了看余忠,忠叔根本不理她这茬儿,吩咐人去叫账房过来,周婆子这个恨啊,想着凭自己男人的本事,便去了衙门,花几个钱疏通疏通,也不难出来,况就算帐上糊涂,捉贼拿赃,没凭没据的,自己咬死口的不认,太太都没辙,这么个小丫头能把自己怎么着。
想着一咬牙道:“老爷这一去,府里乱了营,人都顾不上了,谁还顾得上账,来来去去这么些人,走的走,散了散,厨房的账早不知让谁撕了当草纸擦屁股了,姑娘若是这会儿想查账,可得去茅坑里捞了,只姑娘不嫌腌囋,老奴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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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把忠叔都气的够呛,喝道:“春燕你别瞧着姑娘脸软,就耍刁,厨房里人来人去,也没人敢拿账本子当草纸,帐没了你还有理了。”
凤嫣偷偷扯了凤娣的袖子一下,凑到她耳边儿低声道:“凤娣这婆子惯来刁钻,哪能让你抓到她的把柄,依着我,不如给她结了工钱,早早送她去吧,也省的在这里吵吵嚷嚷,传出去可不好听,如今咱们余家可再禁不得风浪。”
凤嫣这话说的虽小声,却给周婆子听了去,以为二姑娘虚了,越发来了神儿,大声嚷嚷道:“欠了工钱不給,倒拿查账做幌子,主子这般欺负我们下人,便到了衙门,老奴也不怕,青天老爷父母官,怎么也得为民做主。”
周婆子几句话说出来,周围的下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凤娣目光一冷,心说,这婆子定是按着心来使坏的,不定后头就有人撑着,不然,她一个使唤下人,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四周看热闹的下人,如今先要稳住人心,再收拾这刁婆子就容易了。
想到此,开口道:“我余家祖上创下庆福堂,历经百年经营至今,凭的就是我余家的祖训,行医济世忠厚传家,何曾有过苛待下人伙计的时候,你们自己扪心问问,余家待你们如何,如今余家遭逢大难,风雨飘摇,可根基还在,不管外头人说什么,只我们余家在这里,庆福堂的招牌就不会倒,你们的难处,我也知道,若你们肯跟余家共度难关,待我余家东山再起之日,定当厚报,若各位想离开,余家也绝不阻拦,去账房结清了工钱,从此咱们山长水阔,各自保重,只一样,今天余家危难的时候走了,日后永远不是我余家的人,我余家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也必会报仇。”
说着目光落在周婆子身上,周婆子忍不住打了哆嗦,二姑娘这目光着实吓人,却想,她一个十四的小丫头,能怎么着,不过是说便宜话吓唬人罢了,自己这么大年纪,让她一个小丫头糊弄过去,可不白活了。
刚要说什么,凤娣已先一步堵住:“周大娘说外头大厨房的帐当草纸擦屁股了,账目无处查对,倒真是个死无对证了,却我这话搁在这儿,举凡有看见她中饱私囊往家捣腾的东西拿好处银子的,说出一个来,赏银一两,说出两个来,赏银五两,若举出人证物证的赏银十两,忠叔让账房把银子拿过来摆在这儿,不用怕得罪谁,既然今儿都撕破了脸,余家从此就没这样的奴才。”
忠叔眼都亮了,余家真是好久没这么个能拿主意的人了,若老爷活着,不定心里多欢喜呢,姑娘又如何,只二姑娘姓余,就是余家人,当年老太爷病的时候,老太太也不是没当过家,祖宗家法里也没姑娘不能当家这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