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医药不分家,余家既然世代做药材生意,自然精通歧黄之术,她爹在冀州府内更是有些名声,上月冀州府衙来人请他爹过府给府衙千金瞧脉,回来便惴惴不安,前天忽然府衙就来了人,说庆福堂卖了假药伤了人命,一夜之间,冀州府八家庆福堂都给官府封了。
她爹一急之下,吐血晕厥,抬回来都没过夜就去了,余家本来就靠着她爹一个支撑着,她爹一死,就乱了套。
余家大太太王氏,自来是个软性子,丈夫死了就跟塌了天一般,成日拽着她那个病歪歪的儿子,哭天抹泪,好在管家忠叔是个忠心能干的,才勉强稳住局面,但余家如今也是风雨飘摇。
这里不是现代,男人是社会的主导,女人根本连话都插不上,而余家老爷一死,剩下的大少爷余书南一又是个病秧子,余家这么一块肥肉还不任人宰割,又得罪了官府。
庆福堂八家铺子封了,就算断了余家的财路,即便有些存项,坐吃山空,早晚也有吃尽的时候,更何况,外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余书南又倒下了。
风娣早就看透了,指望着这个风吹吹就倒的大哥,余家一丝希望都没有,而自己呢,穿到这样一个家里,又该何却何从。
一阵忙乱,管家忠叔带着人把大少爷抬了下去请郎中来瞧,王氏也顾不上这边灵堂了,跟着下去瞧她儿子去了,偌大的灵堂就剩下凤娣姐俩。
凤娣瞧着眼前的烧冥纸的陶盆发呆,旁边儿她姐姐凤嫣凑过来低声道:“我听见奶娘说,府外头要账的把咱们府的门都堵了,以前爹在的时候,一个个上门来求着咱们赊药材,如今一见咱家的买卖倒了,赶着前来要账,生怕咱爹一死,账就要不回来了,太太主不得事,大哥又是这样的病弱的身子,要是外头哪些人知道大哥这般……不定又要闹的怎样呢,二妹你说咱们以后该怎么办啊?”
说着忍不住掉下泪来,凤娣拿了一串冥纸扔到盆里,忽然起来的火光,照亮了棺木前的灵牌,世态炎凉,本来就是人之常情,难道还指望着谁能雪中送炭不成,多难也得咬着牙自己挺过去,谁也指望不上。
道理她是明白,可如今这境况,她又该如何呢,想到此,不禁叹了口气,凤嫣抹了抹眼泪,看了妹妹一眼,自从半年前大病一场,这个妹妹仿佛连秉性都变了,以前的凤娣懦懦弱弱,加上她娘的出身,府里的下人都瞧不起,可后来她处置了自己的奶娘之后,就再没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了。
凤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跟以前不一样了,不止奶娘的事,还有爹,从爹给人抬回来到现在,就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而且她的目光里的坚毅,让凤嫣莫名心安,所以,她什么事都跟她说,甚至,以前的十三年,都没这短短几天亲近。
凤娣真信觉得,她的妹妹即使不同母却是嫡亲的妹妹她们姐俩以后只能靠在一起相依为命,大太太指望不上,大哥指望不上,这个妹妹或许指望的上。
因为余书南病的厉害了,外头又都是要账的债主,余家老爷匆匆就下葬了,凤娣跟姐姐凤嫣躲在闺房里,根本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但府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下人们也没心思干活了,成天闹哄哄的聚在王氏的正院子里讨工钱。
没几天,王氏就病了起不来炕了,凤娣跟姐姐凤嫣只能出闺房到王氏的院子里,在病床前伺候汤药以尽孝道。
姐俩还没进院就听见里头吵嚷的声音传出来,带头的正是大厨房的管事,铺子掌柜周勇的婆娘,人称一声周大娘,性子刁钻泼辣,最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凤娣姐俩刚迈进东正院的门,就见她插着腰,用高八度的尖利嗓门嚷嚷道:“余忠,现在你还摆什么架子,还当自己是余家的大管家啊,庆福堂都给衙门封了,余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呢,你这个大管家倒当上瘾了,我劝你赶紧起开,让我过去,我家那口子一年的工钱可还没结呢,我得问问大太太,老爷一死这是打算赖账怎么着,别说没银子,别人信,我可不信,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主子家再不济,难道拿不出这点儿小钱来。”
余忠冷着一张脸道:“周勇家的,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主子待你不薄,你这时候来落井下石,就不怕天打雷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