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宁睨了商言一眼,没有回答;吃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看时间,准备赶飞机。商言自知自己问得不合适,咧了咧嘴:“小舅舅,记得替我向黎珞问新年好。”
“嗯。”谢蕴宁答应下来。至于要不要记得,就另说了。
“蕴宁,你跟我来一下。”谢母突然站了起来,对自己儿子说。
谢蕴宁看了眼自己母亲,点头答应。
谢母和谢蕴宁一块来到谢家外面,看着儿子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心底跟明镜一样清楚。明显儿子今天回来吃了晚饭只为了离开,特意同他们交代一声。
一直以来,自己儿子是什么性格,谢母很清楚。从小到大没有做过犯过错,但是儿子决定要做的事,同样劝不动。
只是,作为母亲,温小珊不是不喜欢那位林二小姐,而是根本没办法接受。她不计较黎珞年龄,以及她为了报仇做过的事,甚至理解她;关于林氏股份,她和丈夫也拿出了该有的态度。但是她没办法,不能接受黎珞以后成为谢家人。
“蕴宁,从小到大你姐姐对你怎么样,你也知道。”谢母说了最不想说的话,“你选择林小姐,都不为你姐姐考虑考虑吗?”
谢蕴宁沉默着。
谢母拿出了强硬态度:“我不管你怎么处理,总之只要你姐姐和姐夫还在一起,你都不能跟林小姐在一起。”
谢蕴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谢母看着儿子,那么是不是就不去美国了。
“妈……”谢蕴宁开口,同样说了自己最不想说的一句话。
他说认真的。关于黎珞和谢家问题,他不想和稀泥,也不想拖延。
“新年快乐。”谢蕴宁提早说了新年祝福,上前抱了下自己强势的母亲,开口道,“妈,我尽量早日回来。如果你愿意,年后我带黎珞回家吃饭。”
谢母撇过头,谢静怡突然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条黑色围巾,递给弟弟说:“蕴宁,你把围巾落下了。”
谢蕴宁接过了围巾:“谢谢姐。”
谢静怡:“不客气,美国天气也冷,要注意保暖。”
谢蕴宁点点头,上了车。
——
美国西雅图,黎珞最后去了一趟SSR实验基地,驾车回来,她买了一杯热咖啡,戴着帽子围巾坐在西雅图的先驱广场长椅;呼出一团白气,她脱掉了皮手套,手心直接接触着咖啡纸杯,感受着热咖啡传递的暖意。
西雅图的先驱广场四周的建筑大多是古老的红砖,矗立着许多印第安图腾柱,古砖覆盖许多密密实实的老枝蔓,亲密缠绕着,仿佛朝夕如年地陪同着这些古老建筑,已经有了很久很久的年岁了。
她前方,是白白点点的鸽子,时不时起飞,时不时跳跃。
黎珞靠着椅子,对于黎博士离开,她除了悲伤更多是遗憾;她感动黎博士对他妻子的爱,也遗憾黎博士和他的妻子感情。同样是沉睡者,黎博士已经离开,他的妻子却还没有醒来。
穷尽一生,努力了一生,等了一生,黎博士还是没有等来妻子苏醒的那一天。
……
二十五年前,她认识了黎博士,以及黎博士已经“沉睡”多年的美丽妻子。她问黎博士:“如果有一天你妻子可以成功醒来,你却离开了,她一个人怎么办?”一个人,面对孤独全新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爱人也不在了。
当时黎博士已经六十岁了,头发还没有后来那么白,他笑着回答她:“如果是那样,她应该不会再记得我了。”
“要不,让我一块陪你的妻子吧。”她对黎博士说。反正她也活不长了。
结果是她有机会醒了,黎博士的妻子却一直没有醒来,直到上个星期,黎博士也同样离世了。因为黎博士最后给她留了一份礼物,黎博士的助理通知了她,黎珞才知道黎博士离开了。
她手上一直佩戴的这只女士经典手表,就是黎博士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这个手表曾经是黎博士妻子的心爱物。黎博士在她醒来的时候送给她,自然是希望她能珍惜时间,享受新生命。
享受生命,珍惜时间,这个简单道理,这世上很多人都不明白。她自认清醒,同样事事被牵绊。
以后呢。黎博士和他妻子还有相聚的一天吗?黎珞不知道。黎博士最后给妻子取名了“暮”,用作他妻子有一天苏醒来之后的新名字。这个“暮”,是爱在朝朝暮暮里的暮;是归去无兮不思朝暮的暮,亦是朝如青丝暮如雪的暮……
黎珞不知道黎博士妻子什么时候醒来,10年?20年?或是100年?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黎博士的妻子都不会记得曾经有个男人,为她耗尽了一生;如同黎博士种植的太阳花,花开灿烂,最终没有等来它们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