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许久没踏进这间书房了,其实这间书房的位置很好,宁静又开阔,纯粹的古典布局,里里外外透着古色古香的书卷气,连陈铭墨坐着的那把太师椅都被衬托得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可顾九思站在里面总觉得憋闷,喘不上起来。
顾九思进门许久,陈铭墨一直站在桌前写字。这些年陈老的字一直有人求,可在顾九思看来陈铭墨的字太过稳重大方,模仿痕迹太重,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死板腐朽,少了几分自己的风骨。
听说陈铭墨写毛笔字是半路出家,因为小时候不受宠,没有人逼着练习,便耽搁了,后来懂事了,才重新拾起来,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算再勤于练习,也总是缺了点什么。
直到孟宜年推门进来提醒陈铭墨该吃药了,陈铭墨才停下笔,走到一旁洗了洗手,边擦手边问,“身体好了?”
顾九思微微颔首,“好了。”
陈铭墨把毛巾递给孟宜年,从他手里接过药,并没有马上吃,只是拿在手里,“有件事情要你去做,最近南边的事情你留点意,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顾九思自然是直到陈铭墨口中的“他”是谁,只是沉默良久,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陈慕白之间变了,她开始排斥陈铭墨交给她的任务,而陈慕白也开始有意无意的护她周全,多少次,当时觉得自己谨小慎微万般稳妥,现在想来不知道陈慕白帮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到了今天,她如何还能再去做那种事情?
陈铭墨并没有等她的答案,神态自若的吃了药,喝了水,走到椅子前坐下才抬眸看她,虽是笑着却让人觉得阴冷,“怎么,不愿意?”
顾九思默认,她确实不愿意。
“你去看看我刚才写得字。”
顾九思往书桌前走近了几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并不认识那个字,只是本能的觉得那个字不吉利。
陈铭墨的声音很快响起,“那是甲骨文的‘死’字,我最近才发现甲骨文其实很有意思。左边是一个躺着的尸首,右边则跪着一个人,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一个人‘死’了,留下一具尸首,而活着的人,面对尸骨,陷入沉思。人大抵都是如此,只有亲人死了,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顾九思明白陈铭墨话里的意思,只是她被威胁久了,心里有些麻木,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她本就话少,在陈铭墨面前更甚,所以陈铭墨并不等她的回答继续开口,“你是不是因为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舒心而早已忘了自己来陈家的目的?既然你不愿意,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我能找到一个顾九思,也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去做!还是说你觉得现在陈慕白会为你撑腰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顾九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陈慕白知道了当年在美国发生的事情他还会不会喜欢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我可以抹得一干二净,也可以让它重新出现。到时候大白于天下你觉得你自己配得上他吗?陈慕白逢场作戏的本事你还没见识够吗?一切都是假象,你是假的,陈慕白也是假的,别让所谓的爱情害了你和你父亲。”
顾九思猛地抬头看着陈铭墨,眼中带着恐惧和愤怒,当年在美国发生的一切……
她脑中不断闪过陈慕白曾经问过她的那些问题。
“顾九思,有些事我一直很好奇,你上次说你在美国生活了很多年,那在你离开美国之后,来陈家之前,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的右手怎么那么凉?”
“你以前生过什么重病吗?医生说你的免疫系统受过重创。”
顾九思认命的闭上眼睛,顾九思啊顾九思,你果然又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陈铭墨大概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了解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便没有再步步逼近,“前段时间我就当你是生病昏了头了,以后不要再犯,你要记清楚,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顾九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走到小院门口,陈慕白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她。
春天的夜里,微风拂过,漫天都是粉色的花瓣,他一身浅色休闲装站在树下,眸中清亮不减,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眼尾的那颗桃花痣越发的□□无边,她忽然明白,桃花痣招桃花劫,招的是她的劫。
顾九思站在小院门口,怎么都挪不动脚步,她有种预感,他站在墙内,她站在墙外,他们这辈子,大概也只能是这个距离了。
顾九思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轻声叫了一声,“慕少。”
谦卑而恭敬。
陈慕白有多敏感,他几乎在下一秒就意识到了顾九思的异常,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站在对立面的日子里。
可是他什么都没问,没问她去哪儿了,没问她陈铭墨跟她说了什么。
他只是缓步走过来,站定之后去牵她的手,故作轻松的问,“汤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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