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孟时祺一边堆着笑给眼前一位应该是远房堂姑的命妇敬酒,一边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身后。
他一看三弟的神色,就猜三弟现下没直接冲过来,多半是因为嫡母妃拦着呢。
不过嫡母妃可见也气得不轻,冷着脸坐在那儿,都没心情执箸夹菜了——没心情就对了!一口都别再吃才好,不动筷子才安全!
孟时祺边是揶揄,边是心惊得像是鼓点乱颤。
他其实并不清楚母妃要干什么,只是直觉让他觉得母妃要对嫡母妃不利。所以他一面不希望嫡母妃出事,另一面又并不敢贸然地将事情捅出去……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亲母妃啊。
孟时祺喝了一杯又一杯,耗着时间轮着将每个人都敬了一遍,边敬还边琢磨一会儿喝完了酒还能再干点什么。
侧边的厢房里,香盈仍是独有一小桌菜。菜和宴席上的差不多,只不过就她一个人用,所以分量小些。
这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份实在见不得人。放在几个月前,香盈因此感到压抑寂寥,但时至今日,她却没有那种感觉了。
她明白这是一道很难过去的坎儿,而王妃这样安排,已经是在尽可能地照顾她了。王妃对她好、小翁主喜欢她,二公子也还在为她而努力……这让她觉得纵使有些时候活着很累,但人世也还是很美好的。
同时,她也愈发不明白,自己几个月前为什么就寻死了呢?
或许真就像王妃说的那样,是因为她那时病了吧。
香盈边回思这些有的没的边吃着菜,蓦地听见门口有人小声叫她,抬眼一瞧是明婧。
“翁主?”她招招手让明婧进屋,明婧走到她跟前指指外头,悄声说:“我二哥在外面,来了就在喝酒,到现在都没停。你不去见见?”
香盈稍稍一滞。
她想说自己不能去,但目光还是不自觉地投到了门外。半开的门恰好框住他的身影,她一眼就看到,他在饮个不停。
……这么个喝法哪行?!
香盈远远看着,都觉得孟时祺的这个喝法太夸张了。完全不像王府里的贵公子,倒有点话本里对江湖好汉豪饮的感觉。
但礼数什么的她当然不在意,这也轮不着她挑他的错……可这么喝伤胃啊!
香盈皱皱眉,目光在桌上寻了一圈,思忖着问明婧:“翁主,您帮奴婢个忙好不好?”
明婧点头:“你说。”
香盈就起身将案上的一盏粥端了起来:“您劝二公子喝点粥吧,不然这么喝酒非喝坏了不可。”
然后她又叮嘱说:“您别提是奴婢给的哦,容易招惹麻烦。”
“我知道。”明婧笑着应下,眉目间端然写着“我懂”。而后她便出了屋,将粥交给候在外头的婢子端着,往二哥那边去。
香盈禁不住又往外面多看了两眼。孟时祺这么饮酒,真是让人怪担心的……
但愿他能多吃几口粥吧。那个粥是后来端过来的,现在还热着,送粥的宦官说是王妃吩咐添给她的,她接过时看了看,熬得很稠,里面还有不少鱼片之类鲜鲜嫩嫩的东西,喝起来胃里应该会很舒服!
院中,孟时祺又饮下几杯后,硬是被小妹夺下酒杯拽到了一边。
这让他很没法子,若是三弟冲过来,他都能推开三弟或者不理三弟,但是对明婧这么个小姑娘,他怕自己一失手就伤了她。
于是孟时祺只能由着明婧按着他坐下。明婧将粥放到他跟前,看上去显然不高兴:“二哥你喝点粥再去喝酒,要不别去了更好……!”
明婧也不明白,心想二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没看见三哥和母妃脸都绿了?周围的姑姑婶婶什么的脸也都绿了呢……!
孟时祺没正经应话,嗯嗯啊啊地应和了一下就闷头喝粥。他边喝粥还边盯着嫡母妃那边,见桌上没有什么一人一例的菜品、基本都是大碟的菜才稍稍安心。
若母妃要做什么,也是不可能在这些大菜里做的。毒倒一桌子命妇的阵仗也太大,他母妃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孟时祺这般想着,几口粥下了肚。熬得精细的白粥温温热热的从喉中划过直至腹中,一时当真让周身都舒服了许多。但很快,酒气好像被那股热劲儿蹿得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胸中骤觉恶心,不及多忍便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明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