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馥抬起头来,给老太太夹了一块芸豆糕,眼眶红红的道:“我不管她怎么想我,只求祖母看在我的面子上训诫母亲时话轻些,母亲是个脆弱敏感的性子,我怕她承受不住。”
老太太哼了一声,“可不是吗,是个水晶玻璃水做的人儿。”
兰香馥难堪的低下头,“还望祖母怜惜。”
“罢了。你母亲这个人,服侍你父亲还是尽心的。”老太太忍了忍没忍住,“现在有我这把老骨头顶在前面应酬来往的女客,若有一日我死了呢,她不能担起长房长妇的责任可怎么是好,可是愁死我了。多少个夜晚我都和你祖父商量要休了她,可还不是顾虑着你们兄妹可怜。”
兰香馥眼眶红红的看着老太太,“祖母,我会劝着母亲上进的,再给母亲一次机会。母亲也是伯府出来的嫡姑娘,根子上是不坏的,只母亲把心思都放在了父亲身上,分身乏术罢了。”
“你可别为她说话,她若真有那个本事,早多少年就立起来了,馥姐儿我可和你说下了,我再给她一次机会,若是这一次她还这么软绵绵上不得台面,你祖父可是说了,他就做主休了你母亲。”
老太太和兰香馥的说话声并没有刻意压低,在西梢间竖着耳朵听小话的舒氏早吓白了脸,手里捏着的铃铛银筷子叮叮叮响个不停。
兰香馥知道老太太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母亲听的,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也很是难堪和惊惧。上辈子母亲死的那样突然,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是老太太动的手妈?
兰香馥悄悄看着老太太慈祥的眉眼,心想,祖母,真的是你吗?
☆、第16章羡母女情深终不见
不对。
不至于。
兰香馥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母亲上不得台面,撑不起长房长妇的责任,那么大可以把这个责任交给大嫂狄氏,大嫂是金陵望族狄氏的嫡长姑娘,更是祖母为大哥千挑万选的媳妇,大嫂现在也已经跟着小婶子管家了,而且管的很好,很得祖父和祖母的喜欢,令母亲“疾病而故”根本没有必要。
那么母亲的死难道真的是病故?
虽然母亲一副病弱的模样,也时常称病,但据她以现在的眼光去看上辈子母亲的所作所为,母亲称病基本上都是借口,她从没有真正的大病过。
她深刻记得上辈子母亲称病之后,她想去侍疾却被禁了足,她为此还和祖母吵过嘴,把老祖母气的两眼含泪。
可即便如此,祖母也没有放她出去,这直接导致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等她被从后罩房里放出来时母亲已经被钉入了棺材,她冲进灵堂伏在棺材上大哭,她因舒菀菀让人递送到她手里的纸条怨恨所有的至亲,相信了舒菀菀挑拨的话,怀疑是他们害死了母亲,那一天在灵堂上她彻底爆发了,被生母和舒菀菀给予的满腔憋屈却朝对她好的至亲发泄了出去。
那天她一定是疯了。憋屈她的人她不去报复,却伤害了待她好的人。
想到此处,兰香馥羞愧的没脸抬头,一张小脸红艳的仿佛要滴血。
也是在那一天,她被父亲眼中的厌恶所惊,父亲竟骂她是野种,那是父亲第一次那样骂她。
她深深的记住了那时父亲的模样,胡子邋遢,双眼布满血丝,身形消瘦,满脸狰狞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那一天她吓哭了,瘫软在棺材旁,还是祖母挡在了她父亲面前,呵退了父亲。
丧事毕,父亲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好色、嗜酒、暴躁、挥霍无度,祖父气病了,毅然断绝了父亲的仕途,从此被圈禁在了四季常青堂,父亲要什么给什么,可是从那以后祖父就没允许父亲出过那个院子一步。
母亲死了,父亲也废了。
父亲是真的爱母亲。
想到这里兰香馥惨白了脸,父亲骂她是野种,她上辈子就怀疑过,可却懦弱的不敢去探究,生怕就此被厌弃,战战兢兢的接受着兰家给予的锦衣玉食和嫁妆,这辈子、这辈子……
兰香馥一咬唇,再不能糊涂了!
老太太见兰香馥这样羞愧,心中怜惜,放下白瓷汤勺握着兰香馥的手道:“这很不和你相关,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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