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砸下来的泥块儿也是能砸疼人的,那人痛呼一声抬起头,正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敢砸他,却又是一杯水淋下来,淋得他睁不开眼。
“倒了土自然要浇水。”
姜闻熠轻笑一声,“真淘气。”随即却把闻昭拉到身后。
底下的市井流氓咆哮一声,将脸上的茶渍一抹,怒目往上看,“谁啊,敢砸小爷我?!”这一看就看到站在窗边的姜闻熠。
见姜闻熠面上带笑,毫无歉疚之意,那人怒道,“你什么意思啊?我要告、告官!告你……高空抛物!”手指着姜闻熠,气得都有些结巴了。
姜闻熠看着他,“你背后之人花了多少钱收买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那人没有听清,仰面问他,“什,什么?”
姜闻熠却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只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闻昭见他这举动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却拉住他的胳膊,摇头道,“老百姓更喜欢真金白银。”
姜闻熠点点头,示意站在边上的小厮将身上的碎金碎银摸出来。那小厮将周遭几个拼凑起来的碎银子兜在怀里,站在窗边,偏头看了看姜闻熠,见他点了头,立马将怀里的碎银撒下去,噼里啪啦的,碎银跟雨点子似的落下来,有的直接砸到地上,有的却砸到了肉上。
那地痞被这些银子兜头砸下来,躲避不及,痛得直叫唤,这叫声却将那些正闹事的百姓引了过来。“有银子!银子啊!”有人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立马冲到茶楼底下捡起来。
见那些个本来还义愤填膺的人现在正手忙脚乱地捡起银子来,跟着起哄的人啐了一口,却毫不犹豫地加入哄抢。人都挤到了茶楼底下,原本拥堵的街道也疏通了。
捡到银子的人拿到嘴边一咬,随即笑得两眼放光,“是真的银子啊!”这些百姓再也无暇顾及陆然一行人了。
陆然抬头看了一眼闻昭几个所处的窗口,眼里带了笑意。随即转过头,整个队伍再一次行进。只要后头加快些,就不会耽搁了时辰。
一行人及时赶到宫中,进殿之前陆然和易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互相隔了一段生疏的距离。
人群还未散去,姜闻熠便带着闻昭离开了茶楼,避免了被有心人找上来。闻昭回府之后,果不其然见爹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唤了一声“爹爹”,姜二爷一摆手,催她,“进屋去进屋去。”
闻昭走近院子,却在自己门口看见了一个姑娘来回踱步,仔细一瞧竟是柔表姐!
纪向柔已经与容许定了亲,却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容许对闻昭有几分意思,加之庄起又贸贸然来提过亲,因此对闻昭的态度也淡了几分,离开京城的时候都没有好好道过别。现在又来姜府应当是婚期将近,预备从姜府出嫁。
闻昭犹疑地喊了她一声,纪向柔便急急转身,向她小跑过来,“表妹!”她的喊声急切又亲昵,好似先前的冷淡都没有过似的。
此时年关刚过不久,天还是冷的,闻昭点点头道,“站在门口作甚?有什么话进去说。”说完便先她一步进屋,纪向柔则低着头跟在她后头。
“表妹,你可算回来了!”纪向柔捉着闻昭的胳膊,细细颤抖。纵使闻昭因为她先前的冷淡心里凉过几分,却仍是问了她何事。
纪向柔轻轻抽着气,“我的名声要不好了!”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今日我与娘亲进京,路过一处首饰铺便下了马车,再出来时恰好遇见新上任的中书令游街,我一个不慎差点撞到他的马蹄前,随后被一人抱着救下来。当时……当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被一个外男抱着,呜呜,不知道得说成什么样呢,容家还要我这个儿媳吗?”纪向柔便倾诉着便呜呜哭起来。
这种情形本是应当宽慰她几句,可闻昭的全部心神都被“中书令游街”几个字给吸引了去,愣愣地张口问她,“救你的人……是谁?”闻昭的话音轻颤,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忐忑。如果是陆然……闻昭闭闭眼,就算当街与女子有了亲密举动,他也不能娶旁人!
纪向柔没有听出闻昭的紧张,呜呜回道,“当时太害怕了没有看清,事后我捂着脸就上了马车,那人,好似穿着淡青的袍子,说不准是哪家的书生。”
闻昭松了好大一口气,幸而不是陆然。这口气还没有送完,闻昭想起一事,眼神锐利地看向纪向柔,缓慢道,“中书令游街,事先会有士兵开道吧,柔表姐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到大街中央呢?”
纪向柔好似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脸色也绯红绯红的,“这个……”
“该不会是趁士兵松懈,钻了空子跑到街上的吧?柔表姐你想做什么?”
“清道的时候,我有东西落街上了。”纪向柔方一说完又察觉到了这话里的情形与她最开始说的又合不上,只好低着头不再说话。
“表姐请回吧,我累了。”闻昭说完这句便闭上眼不再看她。
纪向柔捏了捏拳,看着闭着眼的闻昭道,“对,我就是想让中书令大人救下我,年轻俊俏又位高权重,自然令人倾慕!”
闻昭几乎咬着牙回她,“可是你都有婚约在身了,你这样做只会毁了这桩姻缘!”都这个时刻了,她竟然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她是过来人,明白远在天边的追不着,唯有惜取眼前人的道理。
纪向柔的眼里带了刺淬了毒,“可是他喜欢你啊,纵使答应了这门亲事,但每每遇上我总要自以为隐晦地问起你,嫁给他也只会是你的替代品吧!庄公子也向你提了亲,我攀不上的人却低声下气地爱慕你,甚至为了你迟迟不愿再说亲!为什么啊,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你啊!”说到后头已经捂着嘴泣不成声。
见闻昭沉默着没有回应,纪向柔又吼道,“我不过是想嫁一个心里没有你只有我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半晌,闻昭抬起头看她,“表姐,你着相了,这世上不喜爱我的人何止千千万,你也不用与我争个高下。就是在江南,找到一个喜爱你又不认识我的人也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你真正想嫁的应当是一个年轻有为、容貌上佳、身份尊贵,心里还没有我的人才对。”站起身,走近她,闻昭眼里染上了一丝丝嘲讽,“提醒你一句,赖上中书令也是没用的,你还会更加苦恼。哦,难道柔表姐没有听说过,那个与庄表哥一同向我提亲的侍郎大人就是如今的中书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