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祖父却好似对那陆然有些兴致似的,又问了二哥三哥好些问题。
待听得这陆侍郎是京外人士,且家中父母早亡之后,祖父唏嘘了一下,道,“身世这般坎坷,还能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得,难得。”别人不知道这个户部侍郎的分量,他却是清楚的,户部本应设两名侍郎,可陆然当职的时候一直是一人做两人的事,相应的,这话语权自然也是翻倍。
纵是江南的百年望族,可到底不是当家人,父母早亡更是雪上加霜,这般想来,这未到弱冠的少年侍郎竟是一点依靠也无。
闻昙记得这个大哥哥,她的宝塔灯还是他挣来的呢,说话的时候便带了些同情在里头,“陆家哥哥这下要一个人过年了啊……”
闻昭默默吃着饭,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陆然刚从太子那边回来,一身的夜行衣还未换下。
这个冬天大雪肆虐,北方尚可,南方却是因为极少有雪,一旦降了大雪便损失惨重。而这个年关,刚经历一个秋收,便迎来了十载难遇的大雪天。百姓的安乐日子没过多久,立马又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而昨日的殿上还在歌颂皇上“今日见河清”。
对于这次江南雪灾,皇上竟是叫太子去安排救灾事宜。太子心里喜忧参半,他则是全然的忧虑。
太子还抱着希望,希望他的父皇有朝一日能信任他,重用他。可陆然却觉得,这事十有*是陷阱。
这时候的皇上,哪里还有亲情可言?
解开衣带,夜行衣褪到了一半,便听得外头有些动静。这个时候,府里头的下人都休息了,怎么还会有声响呢。陆然看着身上的夜行衣,当下便一把扯下,藏到枕头底下。
翻身上榻,闭眼假寐,却在静静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陆然心中惊疑,若是歹人,怎会傻到敲门?
“主子。”是魏梁的声音。陆然稍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魏梁是有何要紧事,竟会在这种时候来找他。
打开门,却见魏梁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同他方才是一样的夜行衣,只是整个要小上一圈罢了。
小号夜行衣好似有些羞赧,虽蒙了面还不真切,可他就是能从她的细微动作里头看出来。
她稍稍侧着身子站立,脑袋也别到一边不看他。
陆然挥挥手叫魏梁下去,魏梁得了令,一拱手便不见了。
“你怎的来了?”他虽惊,更多的却是喜。向来都是他去找她,这回闻昭竟自己过来了。
闻昭也是一时冲动,想着这人在府里头没有人一同过年,不知会不会孤单,于是换了装就过来了。
自从遇见了陆然这个无赖的,她的骄矜好似也被狗吃了。
可是到底比不上他前些日子顺利潜进她房里那般的身手,闻昭觉得脸上有些烧。她竟被魏梁发现了,以这样的方式见他,真是怎么想怎么丢脸!
陆然见她不说话,看了看外头,便将她拉进房,关上了房门。
空间一下子幽暗封闭起来,闻昭心底有些不安。
陆然感觉到她的手冰冰凉凉,便握着她的手没放,正欲将她另一只手拉过来,却被她躲了一下,她道,“这个给你,送了这个我就回去。”
摊开手掌,里头躺着一只烛雕,具体什么模样,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混御前的,总要有点旁人没有的技艺。闻昭这手艺已然荒废许久了,今日重拾难免有些生疏。且因为时间紧迫,并没有雕好模具,便直接在蜡烛上动刀了,因此没有做了模具那般细致精巧,颜色也单调,可也是有模有样的。
陆然拉过她的手,拿过她手心的烛雕,触感一片滑腻,陆然摩挲了下,觉得仿佛是个人形。
闻昭欲抽出自己的手,却听得黑暗里一声低笑,“没想到我都这般大了,还能收到压岁礼物。”他的话里藏着愉悦,叫旁人听了好似也开心了些。
这句话让闻昭的心里头软和了些,陆然他……或许有几年不曾收到这样的小礼物了。
眼前的黑影仿佛转了一个身,不一会儿便有一点烛光亮起,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了暖黄的光里。
陆然这才看清了这烛雕竟是他的模样。只不过却是长身玉立的一身白袍。他极少穿白袍,总觉得有些招摇,不过看着这烛雕一身白袍的样子,竟不觉得违和。
闻昭见他竟立时把烛雕给点了,轻哼了声,“我还以为你会收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