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闻来峰主人”是二哥给自己取的雅号,这把团扇呢,正是去年二哥赠与闻昭的生辰礼。
“昭妹妹,这把团扇可真是精巧。”看她这副目不转睛的模样闻昭就明白她是知晓“闻来峰主人”是谁了。偏她要矜持装不懂,还等着闻昭来介绍。
闻昭只好风淡云轻的口吻说与她听,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
“昭妹妹可否借我一观?”闻昭点头递给她,结果苏姑娘不只“观”了,还上手摸,陈年旧墨都要给她摸下来了。
苏穆宛回过神来,忙向闻昭道歉,“瞧我。这画实在太有趣了,望昭妹妹原谅则个。”神色赧然,眼里也是诚挚的歉意。
“宛姐姐这般喜爱,闻昭倒是想赠与宛姐姐。”对面一双眼陡然发亮。
“只是二哥所赠生辰礼不好转赠他人……”
苏穆宛听了又端起笑说昭妹妹不必割爱。
待闻昭出来苏府,直长吁一口气,觉得外边儿的空气都新鲜些,苏姑娘这迷妹陷得有些深啊。
里边的苏穆宛心中激动难捱,早先就听说那人的雅号了,一直无缘得见真迹,今天真是值当了!苏穆宛直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身上的洪荒之力,玉掌在桌上一拍,“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花瓶被震地一跳。
中秋那天,圆月高挂,银光泻了一地。国公府前院已经摆好了席面,两处席面中间隔了一道画屏。
祖父和大哥哥早先就写信道快回来了,也不知赶不赶得上这团圆夜。
闻昭正这般想着,人已经陆陆续续地来齐了,却都默契地没有动筷,大抵都是想再等等吧。
三房庶女采萱方三岁年纪,也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不开动,只管冲着姨娘喊饿,她这一喊,两岁的采章也跟着喊“要次饭饭”。老夫人往这边一看,想着要不先吃东西,别把孙子孙女饿到了。
才要开口,外面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外边的小厮一叠声儿的“国公爷,大少爷”。
众人心喜,纷纷站起来。像闻昭这样儿十多年没有见过祖父的更是激动难抑。
国公爷和姜闻道大部迈进来,身上的铠甲还没有卸去,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冷光。几个小的没等那银光走过来就小跑着迎上去,被国公爷两手揽住。几个小小的孩子软乎乎笑嘻嘻的,国公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国公爷大抵在驿站换过衣裳,身上闻不到血腥气了,倒是一股子尘土味儿。大哥哥不过一年的时间,就跟打磨过似的,棱角分明,自有一股坚毅。两人去洗过澡了又回到前院,眼前是一张张笑脸,老的小的,相似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二人觉得心中轻松惬意,果然家里才是归属。
国公爷和小辈说笑着,笑声如雷鸣。说起来祖父的长相也极耐看,就算被西北的风沙磨得粗粝了些,仍不难看得出年轻时俊朗的模样。
只是委实太耿直了些。祖父回府之前就去觐见过皇上了,现在回来了就什么都不想管。只赋闲在家中,朝也不去上,意思意思都懒得。
祖父说本来他就是为打仗而生的,上朝的时候也只是站着听那些文人唧唧歪歪,没意思。
闻昭心中止不住地担忧,前世皇上想了那样的法子发落了姜家,除了忌惮祖父功高震主之外,恐怕也是有些不爽祖父的态度吧。
但是祖父跟他提起不上朝这件事的时候,皇上倒是大笑着应了。
闻昭很是了解当今圣上,这个人内心真实的喜怒往往表现不到面上。他这时笑得欢畅,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捅你一刀。
祖父一回来,府里好像热闹了好多。
今儿个,祖父把院里六岁以上的孙儿辈全部叫到他的练武场上。这里平日里都不让旁人进来的,闻昭加上前世倒是进来了不少次,现在看着练武场边上一排排泛着冷光的兵器还是觉得威风凛凛,更别提旁的几个没来过的内心有多震撼了。
听洲是来的人中最小的一个,看到兵器也不怕,直想上去摸一把,又怕祖父会生气,只眼巴巴地站着。
祖父大笑,“看来洲洲儿很喜欢这些?”显然很是满意孙子也喜爱他的宝贝。
原来祖父这是要锻炼锻炼孙儿孙女,就是不指望他们上阵御敌,也可以强身健体。
闻昭记得上辈子也有这一遭。祖父完全是心血来潮。祖父先是叫他们扎马步,坚持得久的有奖励。就算没有奖励,几个孙辈看着想念已久的祖父都不会忤逆他。
纵然闻昭上辈子为了给自己多挣几条命,跟着恩人学了一套步法和一点皮毛功夫,这辈子的身体只有十岁,还锻炼得少,就算闻昭有心再坚持久一些,也力不从心,仅仅比旁的十岁孩子长了那么一炷香的时间。
这边的晚辈蹲得满头大汗,而祖父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在他们中走来走去纠正姿势,后面就自顾自地摸起了他的武器,眼中柔和又满是怀念。
闻昭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感觉上没那么累,视线一会儿落到前边的三哥身上,一会又去瞅祖父。瞧了祖父一眼视线就挪不开了,祖父看着兵器的时候,眼里的神色真是温柔,两辈子的祖父都把最凶悍的一面给了敌人,把最柔和的样子留给了家人和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手中的武器。
看着祖父这般模样,闻昭止不住地想起了前世,祖父被皇上逼反的时候,定是绝望又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