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鼓起勇气,接受他。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竟整夜无梦。隔天早上,我将小猴子送到父母家后便到超市买菜,决定晚上做几道顾容易喜欢的菜色,顺便告诉他我答应他的追求请他不要再往我家露台丢泥巴。
谁知提着大包物品回到家,却在家门口看见一个人。
不是顾容易,而是……顾容易他妈。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忐忑,但面上如常,客气地将顾容易妈妈迎接到了家里。顾容易妈妈始终面带着笑容,但是那笑容中染着疏离。
我在厨房泡茶时,手有些抖,不小心沾上开水,手背顿时红了小块。
将茶奉上后,我和顾容易妈妈坐在沙发上,一时沉默下来。我抚&mo着手背上的红色,等待着她的话。
我想,自己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
顾容易妈妈将茶杯放在手中,并没有喝,只是任由那热气熏染着自己的双目:“宁小姐,我这样贸然找上门来,实在是不好意思。但是有些话,我想越早说越好。”
“伯母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告诉我吧。”我撑&开嘴角微笑,笑容是僵硬的。
该来的总得来。
顾容易妈妈深吸口气,缓声道:“宁小姐,我听苏羽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我也经历过单亲妈妈的阶段,明白那是非常艰难的。而你能够在独立将孩子抚养好的基础上获得事业的成功,实在是很令人钦佩。但是……”
我握紧双手——世界上最可怕的词语就是“但是”。
你很好,但是我不爱你。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仍旧没有抢救回他的生命。
不管之前的话是多么让人愉悦,“但是”之后的话往往能让人从天堂坠入地狱。
果然,顾容易妈妈继续道:“但是我希望你和容易两个人能够冷静地思考下,你们究竟适不适合。宁小姐你也知道,容易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小孩。如果你们在一起,必定会遭遇许多复杂的情况,我不希望你们面对那么多的苦难与痛苦。”
我将手指按压在手背伤口处,随着用力传来钝钝的痛,我轻声做着抵抗:“如果……我们能够扛过呢?你和苏羽的爸爸不也是扛过了吗?”
顾容易妈妈发出了短促的笑声,那笑声令人觉得凄凉:“看来你听说我和苏羽爸爸的故事,没错,当初我和苏羽爸爸的情形与你和容易很相似,而现在别人提起我们似乎都很羡慕,可是……事实上我们并不是那么幸福。”
我倏地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的双目里逐渐染上层久远的湿意:“那个时候,我们遭遇了太多的困难。和我结婚后,他单位的人都在嘲笑他,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在路上看见也会对着他指指点点,觉得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一个人,放着那么多未婚女青年不要,偏偏要去找一个拖着孩子的寡&妇。而他的家人也因为我的缘故将他赶出家门,再不认他。开始时,他意志坚定,并不把这些事这些人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一次两次三次,一年两年三年,他终于也有熬不住的时候。他从不喝酒,可是那天却醉醺醺地回到家,我去扶他,他却将我推开,哭着说他后悔了,说他太累了,说自己当初不应该这样天真,说要不是有了苏羽他会选择与我离婚,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不会再选择与我在一起。那个晚上,我一&夜没睡,想哭却没有眼泪。隔天他醒来,没有提自己的醉话,我也没有提,我们就这样继续过着日子。这几十年来,他没有出&轨过,对我也ting好。可是我的心却因为他那晚的真心话凉了个透底,几十年都暖不过来。”
顾容易妈妈的这番话说得很平静,然而我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她是多么绝望。
她的丈夫,后悔与她结婚。
这是每个女人最大的伤痛。
顾容易妈妈手中的茶已经散光了热气,冰冷凝滞,如同她的心。
“宁小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应该懂得我们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要让孩子平平安安,幸福快乐。你和容易的情况太特殊,而但凡特殊,必定辛苦。我不想让容易将来后悔,令你们成为一对怨侣,所以请你们分开。”
那瞬间,我听见了重物倒塌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顾容易母亲和继父的事就像是夜雾中的灯塔,给了我无尽的希望之光。
曾经我指着他们告诉自己,看啊,单亲妈妈也能够幸福的,宁真你要充满信心。
然而如今,他们这座灯塔倒塌了,我心里只觉晦暗不明,千疮百孔。
原来,童话终究是童话。
我听见自己晦涩的声音道:“伯母你不用太担心,其实我和顾容易并没有交往。我们……也不会交往的。”
我曾经也想过这番场景——未来男友的双亲因为嫌弃我单亲妈妈的身份找上门来恶语威胁我离开男友。我想,自己必定会冷言冷语堵回去,绝不低头。
然而而今,顾容易妈妈是绵言细语,我却溃不成军。
生活总是比电视剧更加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