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发誓,让这世上再没有会吊人的旗杆,再没有逼死人的祭祀。这件事,我是会主动去做的。”
南君沉吟了一下,问道:“若是当初,我没答应喜和羽呢?他们想被我承认,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起去死。”
“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谁都不能拿这个事儿逼我去死。他们已经去世了,没法问他们的想法,既然爹说我和姐姐还是有点像的,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大概……是不会在乎反对的人的意见的。”
有本事来拆!拆不了,我将你们骨头全拆了!
南君大笑:“那是你,是他们,还有许多无法在一起的人呢?用生命证明一件事情,是对选择的尊重。前一条,除了男女自愿赴死,我废止绞刑。后一条,我答应你。”
卫希夷郑重一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再多言。女莹不招呼,她不会再开口、不会再有多余的行动。女莹得自己做一些事情,向整个国家证明她自己,而不是被一个上蹿下跳的朋友抢去光彩。
南君再问姜先:“唐公有何教我?”
姜先微笑道:“前番南下,听君一席谈,获益匪浅,本该有所回报,奈何我年幼,见识浅薄不敢妄议。若问我的看法,倒有一些。我只问一句——七年不见,诸位,互相了解吗?还将公主与希夷视作顽童吗?还以为还能再经历一次分裂吗?”他装作不偏不倚的,将双方都问到了。
南君也很想知道双方是怎么想的,以目示意,让双方来讲,他与姜先二人心有默契,一搭一唱,将自个儿摘了出来,做了裁判。殊不知,他与姜先心中早有取舍,却都作公平的模样。西奚想与南君直接谈判,那是不行了的。
【还有闺女好。】南君感慨不已,闺女没回来,是他与西奚谈判,分了君臣,却没显出君的高位来。女莹一回来,直面西奚,南君便超然了。
阿满生怕好好的事情,再让西奚的嘴巴给弄坏了,西奚急切入宫的原因,她从对话里也看明白了——祭司没了,筹码少了一大块!果断地放低了姿态:“求活而已。”再次联姻之类的打算,是没有了的,说拧了,激起那个杀神再来杀一回,怎么办?
女莹也大方地道:“王后与太后,毕竟不同。我饱受流离之苦,说话直白,您别介意。背叛过的,与一直忠心的,若是一样的待遇,会令人心寒。弃暗投明的,与一条道走到黑的,若是一样的待遇,也会令人心寒。各安其位,很好。”
阿满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也是惊讶,又有些担忧地去看卫希夷。南君顺势问道:“你怎么说?”
卫希夷道:“事有轻重急缓,人有亲疏远近,我亦如此,君亦如此。”
南君明白了,要是女莹受了委屈,她还是会回来……杀人……的。
南君道:“就依你们吧。国家,还是不能没有祭祀的,王后,还有祭司吗?”
娘家再有祭司,也不能再派过来了,被杀掉了怎么办?阿满道:“再没有学成的啦,请王另择贤良吧。”
南君叹道:“哎呀,这么说,好些祭祀便无人会啦。”
女莹便推荐了卫希夷:“希夷知道呀,她的老师,是世上最好的老师,她什么都会。”
南君感兴趣地问道:“是当年容濯说过的那几位老师吗?”
卫希夷含笑点头,屠维也趁势说卫希夷答应了要回去给老师做事情的。南君问道:“有什么事情,不能派人去做,必要你亲至呢?你如今回到了家里,有自己的封地,獠人才是你的部族,你可迁他们去居住,该将母亲和弟弟接过来。招募自己的僚佐,经营自己的国家,有要做的事情,让他们去做。”
女莹咕哝道:“是为了我……”当时不明白,现在看懂了,风昊是怕她一个失国公主拖累了自己的学生。
卫希夷笑道:“是当年说好了的。那样的名师,我哪能养得起呀?又不想错过,就说,拜师,现在养不起,以后有什么事儿,我都去为他做。得到的土地城池人口,皆要奉养老师。”
听说她要走,西奚父女都松了一口气,阿满道:“你这么有能耐,反过来他养你,都不亏呀。”
卫希夷口气也和缓极了:“我可不能让我老师显得太随便呀。”
说起家常来了,卫希夷心道,听说我要走了,你们就高兴成这样,真是的,王可都看着呢。
南君却与屠维想到了一起——我的闺女受苦了。
屠维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会为养不起老师而发愁?”
南君想的是“要在我身边,哪会让闺女反而不如臣女的老师好?”
淡淡的心疼涌上了两个父亲的心头,直到阿满说:“晚宴?”
南君起身道:“走,痛痛快快地喝酒唱歌跳舞!”听说卫希夷要离开,南君不知是喜是忧。一打照面儿,南君就发现了,女莹比幼年时多了些抑郁之气,比起卫希夷少了一份乐观开朗,不如卫希夷那么能够吸引人追随。让女儿驾驭她?南君也说不出这种话来。除掉隐患?也是南君做不出来的事情。天资不如,有什么办法?若是屠维还有许多孩子,南君倒想将卫希夷收养作自己女儿,现在也说不出这话来了。
卫希夷是他看着长大的,挑不出毛病来,心地也好。南君也转过“万不得已,使了阿莹与她划土分治”的想法,如今都不用了。南君有些怅然。
【我老了,勇气不如以往了。居然觉得这样也很好,唉……她们一南一北,形同分治,也算我如愿了吧。】
被遗忘了的西奚:……“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