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意了啊。”卫希夷答道,一旁任徵点头作证。
“中山有替代你的人吗?”
“这世上,缺了谁是不可以的呢?”卫希夷反问道,“而且,我性喜动,师兄接下来要安于内务,我也会觉得闷的。”
“好,”申王点点头,指指女莹,“你与她一起?”
“嗯。”
“若我不答应呢?”申王出了个难题。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卫希夷不需要得到申王的许可,因为她有封地,即使离开了,身份也不一样了。而女莹,表面上看,他是车正的妹妹,是申王的臣下。女莹的来历还有点不同,是南君的女儿。说得略难听一点,有些政治犯的嫌疑。
“王,”卫希夷作了个嗷呜的动作,“还记得天邑城外的白虎吗?您欠我一个愿望。”
申王道:“换一个愿望吧,你可以用它来换一支兵马,换粮草,换我许可平乱的王命,名正言顺。”
“不换。”别逗了,把阿莹留下来,我自己去拿了故国做君主?您是这个意思吗?不干!
“不换?”
“给什么也不换!就要她!说好了一起回去,就要一起回去!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贪图,想要的东西,我自己去拿。”
☆、第83章大鸡崽
放弃财富、放弃地位、放弃安逸与享受,前往充满未知与危险之地,只为了朋友,谁都想要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朋友。然而作为旁观者,被震慑住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有一种“固然可敬,也是很傻”和想法滋生。
有些人是知道的,以目今的状况,申王所言之兵马粮草未必能有许多,所有许诺里,大概只有平乱的王命是实实在在的。可是能够一口拒绝,也是需要很大的毅力的。那些东西,可比一个逃亡公主份量要重。被掀翻的国君之女,能有多大的号召力?有这样一位旧主在,反而是一层束缚,自立一国的束缚。
不同的身份、地位、经历,注定了不同阶层的人看待同一件事情,会有天差地远的评价。同是赞扬,有人赞其气节效作效仿,有人却会认为“此等人可用”。
申王扼腕!他便是持“此等人可用”想法的人,只恨当初重视得不够,花的心思太少,未能将人养熟了。扼腕之余,又颇有不甘,并不信自己之宽宏英明,居然不能令小姑娘留下来。
场面为之一肃。
一片肃静之中,许后的声音便显得突兀了:“什么?阿莹,你要南下?”
女莹平静地答道:“是啊。”
“我不许!”
“哦。”知道了,那又怎么样呢?你不许,我就不走了吗?
计划是悄悄的走,不让许后知道的,场面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并非女莹所愿。宗伯与姬戏,她记下了。至于女媤,她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女莹也不想管了。卫希夷的“一个愿望”,倒是为她绝了一样后患,申王答应了之后,便不能再反悔了,她便也算是得到了申王的授权。
眼下她要做的,却不是应付母亲。许后的意见,她早便不想听取了。她要做的,是趁机从申王那里得到许可。即使虚与委蛇,假意称臣,也在所不惜。哦,真称臣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申王强,那便奉他为共主,申王弱了,就切断这层臣贡的关系好了。
女莹不再理会许后将她往后拖拽的动作,许后的力气已经拖不动她了,也不能将她再关到小黑屋子里了。这个认知让女莹的精神为之一爽,面对申王也从容了些:“王允许吗?”
卫希夷亦往前跨了一步,无声地暗示申王,你可还欠我一个愿望呢。申王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赖账当然不是不可以,不需要全赖账,只要赖掉一部分就好,比如换个愿望。但是,风昊的学生,会借这个愿望生出什么样的事端来,可就真的说不好了。
比如,她要打姬戏一顿,比如,她要将宗伯治罪,再比如,让自己把白虎还回来。又或者,既然要求的是放归一个国君之女,换一个相等的愿望,让自己答允伯任在北方的霸权?再或者,她与太叔玉关系不错,让自己允许格杀太叔玉的异母兄长们,将虞国恢复?
可以做到的事情太多了,拒绝一次,再拒绝一次,有麻烦的就该是申王自己了。他的共主的地位,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妥。
申王也不是别人一逼,他就要照做的人,微笑举觞:“今日只管饮宴,不提其他。”握着酒觞的手冲女莹一指,又说:“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到了明天,她能不能走出家门,可还真不一定呵。她的母亲管不了她,车正呢?如果是家事,申王不去插手是说得过去的。
女莹与卫希夷都读懂了他的意思,暗骂一句老狐狸。二女是想借机让申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一个“许”字,则申王之臣便没有了公然阻拦的立场。车正如果不忿,也要顾虑一二,以许后的胆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至于路上的暗算之类,她们从来都没有怕过。如果连这些都怕,那就干脆不要回去了,一个继续做申王的小姨子,一个继续跟老师师兄混,也是清闲自在。
毕竟是申王!
卫希夷感叹一句,太叔玉不满于他的衰老保守,申王却依旧让人感受到他绝非凡俗。凡人的她还不愿意多磨牙呢,卫希夷道:“刚才那个胖子骂我的时候,王怎么不说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