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使哭笑不得:“上卿又在说笑了。”
卫希夷赶紧去换了身衣裳,与太叔玉往王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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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王宫,便没有了深夜初见时的震憾,卫希夷只觉得这王宫变小了些,庚则作为随从,被她带在了身边。
申王的宫殿,往来过许多人,宫中侍女、侍卫、阉奴等见过的俊彦多如繁星,眼光端的毒辣。谁值得围观,谁不值得围观,通过他们的兴趣大小,便可知此人之风评。久而久之,上至申王,下至诸卿,便有了另一套辨别此人是否要重的标准——是否被很多人挤破了头抢着围观。
宫中气氛比宫外要轻松一些,衣食不愁,人们也有了闲心围观。
一个太叔玉已经够许多人看了又看,如果他身边再出现一个美貌不弱于他的少女,那便更值得一看了。围观的侍女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简直不知道该将眼睛放到哪一个身上好了。一边看一边说“哎,这个听说也是蛮女,比新夫人还好看,果然蛮女会生得好看些么?”也有看到随后的庚指指点点的,庚颊上的烙痕太明显,很快有记性好的人回忆起了她的来历,又是一通议论。
叽叽喳喳。
到得殿前,庚被留在了殿外,卫希夷与任徵随太叔玉在宫使的引导下进了殿内。
六年过去了,大殿里的部分陈设非但没有变旧,反而换成了新的,柱了也新漆了一回。申王依旧坐在上首,倒是他常坐的位置上,凭几还是旧物——也被磨得光亮了几分。
来的路上,宫使已经向太叔玉透了信儿,申王想见卫希夷,一则是她身负之事要紧,干系数国,二则风昊弟子,又是申王知道的人,申王想知道风昊教导的成果,其三便是当时有姬戏在场进言,以为她年轻,伯任派她过来,未免不够礼貌、不够郑重。不知道是哪一条触动了申王的肚肠,硬是要在当天便召见她。
及见面,卫希夷有些吃惊的发现,太叔玉说的申王老了,会表现得这样的明显。申王的身上,透出了一种暮气,一种对岁月无可奈何的不甘心。他须发里的白丝比六年前多了许多,腰背虽挺直,却像随时会弯下来一样,眼睛里透出一种对青春活力的灼热盼望。看着这样的申王,卫希夷明白了太叔玉为何不开心。风昊年纪也不小了,女杼年纪也不小了,他们眼睛里的东西与申王截然不同。风昊还当自己是个年轻人,眼睛里有着活力,女杼的眼睛里全是平和。
这样的申王,反而不好对付了,卫希夷暗自小心,行礼问候,不敢有丝毫疏忽。
申王却似乎很开心见到卫希夷,将她打量了一番,感慨道:“长大啦。”
这词儿不太对,居然不是问责?姬戏急得想出声,又忍住了——申王这眼神儿,不太对。
卫希夷露出一个轻微的愕然的表情,又收了回去,轻快地答道:“是么?王也这么看?”
申王点点头,话锋一转,露出了犀利的模样来:“都能做使者啦,伯任可真是放心你呀。是觉得吾不会计较他做的事情吗?”
姬戏放下心来,申王还是那个申王,不是见了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走不动道的老傻瓜。
卫希夷吃惊地道:“您要计较什么呢?”
申王冷笑一声,道:“他灭的五国,皆是吾之方伯,难道要吾坐视不管吗?”
卫希夷道:“您要怎么管呢?”
申王恐吓道:“自然是为他们主持公道了。”
“咦?原来王是会主持公道的吗?”
姬戏忍不住道:“放肆!”
卫希夷故意问太叔玉:“王说话的时候都有插嘴的了,我怀疑王还有没有威严能够主持公道,有错吗?”
太叔玉一阵闷笑,对申王道:“王要断个是非公道,不如让中山使者将前因后果讲个明白。”
申王点头。
卫希夷第一句话便是:“是他们先动的手。”而后才慢慢地诉起苦来,总之,嵬国仗着比中山人多地盘大,先来撩的,被打回去之后,四国又一起来仗强凌弱。反正,都是他们的错!
申王没有被骗,问道:“皆是敌强你弱,为何皆是以弱胜强?”逗我?
卫希夷诚恳地道:“他们傻,不明白不能将人逼上绝路。困兽犹斗,没有退路的人反而会拼命。”
申王眯起了眼睛,忽然想起当初她捕捉白虎的事情来了,确是先喂饱了再围三缺一。姬戏忍不住道:“然则没有王命便擅自……”
“正是没有王命,他们不经王命便擅自兴兵抢粮。凭什么呀,有粮就该被抢了?”卫希夷截口道,谁都直到,申王是共主,国与国有大事须与他讲,然而实际上,如果离得太远,自己能办的事儿谁也不会费这个事儿,等申王知道了,黄花菜都凉了!毕竟,大家还不是很适应凡事都向“共主”请示。
这是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世道,归根结底,还是拳头说了算,任伯派卫希夷前来,也不是因为申王是共主,而是因为他拳头比较大。不得不来,如此而已。面上还要说得好听些,叫做尊重。
卫希夷道:“中山距天邑甚远,使者往来,得到您的准许,只怕不是中山使者来此,而是五国使者到此解释了。我们想了想,到天邑这样的好事,还是不要交给他们去做了,我便来了。再者,不是灭五国,其协从者,并没有灭国。”说着,对任徵使了个眼色,任徵奉上了地图,对申王解决了任伯最后的处置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