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希夷显然是将这位老师讲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并不很友好的第一次指点。她诚恳地说:“我也这么想的来着,不过在龙首城,不像在我们那儿,随便我怎么折腾。不然我早翻墙钻洞去了。还有些其他办法,您给看看能不行。混进给车正家送新鲜菜蔬肉食的车、装成他们家出来采买的人,或者收买他家里的仆役……”
一边庚还直点头,认为卫希夷的办法很多,都是些逼到份儿上可以勉强一试的。不过现在有了风昊,那就不用再勉强一试了。
风昊:……
沉默了片刻,在学生殷切的目光下,风昊清清嗓子:“咳咳,这个么,不一样的人做事有不一样的办法。量力而为。有我在,什么法子都可以的嘛。咱们能径直去寻人,何必做麻烦事?说好了,就今晚,我带你去。”
庚道:“约个时辰吧,到时候不见你们回来,我便去求太叔搭救。”
风昊不乐意了:“区区一车正,还用‘救’?”
庚冷静而坚持:“您怎么样都行,我家主君还跟着去呢,必得万无一失才行。”
卫希夷有些犹豫,单叫女杼知道,回来就算被打断狗腿,她也不怕。她怕太叔玉再为她操心,那样就太不意思了。这跟见外不见外的没关系,纯粹是不想太叔玉太累,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风昊一撇嘴:“行!今晚回来之后,你再不许多嘴!”
庚注视着他,毫不退让地道:“往后再有冒险的事儿,我还是得讲。”
风昊看稀奇似地将庚仔细打量了一回,知道这小奴隶对卫希夷很忠心,没想到她是眼里除了这一个,再没旁人了哈。风昊很为自己的小弟子高兴,脸却沉了下来,一股威压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卫希夷打了个喷嚏,将庚往自己身后塞了一塞:“老师,不要淘气。”
“你胆儿也肥了!”风昊摸摸鼻子,嘟囔一声,居然没有再追究。
卫希夷将手背到背后,拍拍庚的胳膊,才拍了一下,一只微凉的手覆了上来。卫希夷歪歪嘴,对风昊吐个舌头。风昊实在是忍不住了,闪电般出手,啪,把小弟子的舌头给揪住了:“反了你!”
“呸呸呸!你洗过手没有?!”卫希夷抽回手来,冲前一阵乱挠。
一老一小,人前装高冷、装高贵、装懂礼,关起门来作成一团。庚倚着车壁,抱着胳膊,唇角翘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又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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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风昊寓所,他便命人往太叔府里送信,说今天晚上要教卫希夷观星。这可是一项了不得的技艺,学会了之后能吃几辈子,完全不愁没有地方落脚。寻常人想学,都不得其门而入,师傅们轻易也不会教授这门知识。有许多师傅自己,都未必懂这些。
太叔玉听了,十分重视,派人给卫希夷送了轻而暖的裘衣来,风昊也少不了供奉,连庚也得了一件斗篷。银狐裘,听说天邑城里也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皮毛柔滑极了,入手如水一般。卫希夷抽搐着脸,向老执事道了谢,又问了太叔玉与夏夫人等都好不好。老执事笑吟吟地道:“都好,都好。”自己人做了名师的入室弟子,可是一件好事呐!
那一厢,姞肥有点不太开心,他就喜欢照顾人,认为太叔玉抢了自己的生意,内心十分不爽。然而天生一张憨厚而和气的脸,说什么样的话都显得没啥恶意。老执事听他讲:“这里我都准备好啦。”不以为他是担心太叔不放心,还向他解释了几句。
风昊知道这学生的性子,抱着手看热闹,自己看还不算数儿,还揪过小弟子来讲姞肥的小话:“看见了吧,就这性子,哎哟喂,他也不怕累着……”
姞肥与老执事周旋完,亲自将人送到门外去,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庚打破了沉默:“你们晚上是去做贼的,这个太亮了,就别穿了吧?”
风昊做这事是老手,并不这样看:“懂什么?穿得像贼才麻烦哩!等老五回来,让他再找件一个大点斗篷的罩在外面。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事儿,斗篷一扒,嘿嘿……”
卫希夷补充了一句:“怎么看都不像了,对吧?”积年淘气,她也很有经验。
姞肥回来之后,便听说老师要带师妹去翻车正家的墙头——在夜间有巡逻的龙首城——这可真是……太有本门特色了!二话没说,姞肥便去找家什去了。
卫希夷十分好奇,问风昊:“他们家墙还蛮高的,我看了一下,墙边没树我翻不上去。”
“我能啊,”风昊理所当然地道,“到时候再一根绳把你扯上去不就行了吗?这个爬墙也是要学的,你现在个儿太矮了,跳不太高哈。回来就教你!”
“学会了能翻多高的墙?”
风昊道:“你想翻天呐?没多高!又不是鸟,没翅膀的,靠手上和脚上的力量。”
姞肥抱了三件黑色的披风过来,以为庚也要去,给她也递了一件,接口道:“老师,别再糊翅膀了,当心再摔了。”再憨厚的弟子,在风昊身边呆久了,也没办法保持礼仪了。
“鸟?”卫希夷向往望去,树枝上停只几只觅食的麻雀,“咦?”
“做么?”
“鸟不止有翅膀,还有爪子呀!”卫希夷兴冲冲地道,“弄几个钩子……”
她话还没说完,风昊便一拍手:“不错不错,系上绳子,抛到墙头抓住了。不错嘛,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