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派出所,柳蒙就去把皇冠开过来,载着三人,直奔海音大酒店。在酒店台阶下一停下车,穿红旗袍的迎宾女郎就赶紧走下台阶,特别殷勤地把他们引入酒店,进了一个敞亮豪华的包间。
刚坐下,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挺胸拔背,一脸灿烂地走了进来。柳蒙介绍:“这是秦经理,我的哥们儿。”
秦经理鞠了一躬,说:“能给各位効劳,深感荣幸!”
“别臭拽词了,这里没外人。”柳蒙笑了笑。“这位漂亮女士和那两位先生,是我刚荣幸结识的朋友。”说着,自己拍了拍头: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人就是改不了粗枝大叶的毛病。相处半天了,我光是倾慕你们如何凡绝俗,男士功夫群,女士光彩照人,且侠肝义胆,却忘了请教该怎么称呼了。难为情,太难为情啦!”
三人这才被点醒,自己也犯了同样的毛病,于是相视而笑,各自报了姓名。柳蒙眼珠一转,突有所想,对庄梦晓说:
“庄兄弟,你别怪我胡猜乱问,听我爸说,五行园是本市庄姓望族的产业。陈勇今天找你麻烦,目的恰好勾连着五行园。因此,我这会儿瞎琢磨,你和五行园是不是有渊源,是庄氏望族后人,所以陈勇才打你的主意?”
庄梦晓被问得一愣。柳蒙逻辑思维如此人,竟然一语中的。但,这问题太敏感,他向来不对任何人透露,被柳蒙遽然问及,一时无以措辞,只好含混说:
“唔,我到底哪个地方得罪陈勇了,直到这会儿,我还是一头雾水,闹不明白呢。”
他只回答了问话的一半,就不再说了。心里内疚着,柳蒙那么豪爽真诚,自己不该有所遮掩才是。
柳蒙从庄梦晓的表情上看出了古怪,觉得其中必有另外的缘故,不想让他为难,就转头对秦经理说:“兄弟,该备菜啦!哦,今天格外高兴,有好多话要说。咱们一会儿可边吃边畅快地细聊。”
秦经理麻利地出了套间,亲自去按排。
柳蒙让服务女郎先给各人注上茶,说:
“你们一定疑惑,我和陈勇的兄弟情份是怎么个由来,对不对?”
三个人点头。他们确实心里纳闷儿。柳、陈的关系很奇特,不知有何蹊跷。
“其实很简单。”柳蒙坦言道,“我俩曾住在同一个大院,一起度过了青少年时代。小孩子嘛,讲究服从与被服从。我呢,在孩子群中是无可争议的头头,陈勇是小伴当,常挨我的拳头,因此他怕我;可是他如果受了别人欺负,我又让那欺负他的人吃苦头,因此他又和我亲,有事没事都膏药似的贴着我。这一切,是少年时代的糗事,都生锈了,说起来挺荒唐,本不值一提。可是这会儿须说说,经我一说,你们就会明白我和他的关系就是这么单纯。”
靳少艾到底年龄小点儿,有兴趣听人说少年往事,神情也尤其专注。他笑道:“噢呀!原来这么简单哪。我刚才还捉摸不透哩。不过,我仍然有点好奇,觉得这简单背后还有某种不简单的东西,不然,陈勇不会对你敬畏到那地步,就像金枪鱼碰见了鲨鱼,可怜巴巴的。”
这一通话,倒把柳蒙弄尬了。背后是否有不简单的东西,这问题好回答,但却……他愣了一下,才含混道:
“是吗?你是说……陈勇让人可怜?……呵呵……”
何婷婷一直在旁默听,不插言,这回纳起闷来:
“怎么回事呀,刚才庄梦晓怪怪的,答得含混,这会儿柳蒙更是怪怪的,答得更加含混。两人都不肯说囫囵话,难道他俩都有什么不宜说的玄虚?”
服务小姐进来上菜,把盘盘盏盏摆好了,又给各人斟上了酒。有白酒,也有红酒。柳蒙端起杯来:
“看,秦经理去给咱们忙活填肚子的东西去了。来,咱们且喝着,我先敬第一杯!喝了再聊。”
喝了酒,吃了几口菜,靳少艾存不住心思,望着柳蒙说:
“大哥,听你刚才说,你这回是从外地来,而且好像已经离开锦江好久了。”
“可不是嘛,”柳蒙说,“离开近十年了。前些天,在武汉接了一单项目,当地主管部门强调,必须保护几幢有鲜明地方特色的老旧建筑,这些话勾起了我的乡思,勾起了我对五行园的美好记忆。于是忍不住赶回来看看它。”
庄梦晓兴奋起来,举起酒杯:
“嗨呀,老旧建筑__原来是这样啊!得好好敬你。这杯酒是我借花献佛。”
“也有俺俩的份儿!”何婷婷和靳少艾同时举起杯,说他俩也特喜欢五行园。
四个人谈兴更浓了起来。柳蒙补充道:
“来之前,我拐道先去看望了爸爸。他老人家给我讲了一桩稀奇掌故。原来,这五行园很特别,是我刚才提到的本市望族庄氏的产业,几十年前主动和政府签了约,提供园内几座楼供政府部门使用,整个园林则给全体市民做休闲游乐之所。”
“竟有样的事儿呀!”何婷婷忍不住赞叹。“这可是难找的好题材,太独特啦!”说着,瞥了一眼庄梦晓。
“还有呢!”柳蒙继续说,“庄氏家族,兴办了好多民族企业。黄河两岸,大江南北,都有他家的机器在轰鸣,产品在行销。解放后他家将这些企业全捐献给了国家,抗美援朝时还捐过几架飞机。说庄家就是锦江的荣毅仁家族毫不为过。我这次来,重游五行园,不仅是要追忆往事,想找回青少年时的感觉,更大的愿望,就是怀着一颗崇仰心,实地感受庄氏家族那博大感人的情怀!”
柳蒙眸子闪闪,两眼亮灼灼的,话很真诚。他顿了顿,又感慨地追加了一句:
“以后,再搞房地产开,我一定时刻提醒自个儿,给自个儿的欲望降降温。呵,个人应该有胸襟,有情怀,企业更得有襟怀呀!”
“啊?你也经营房地产?”靳少艾喊起来。
“是呀。”柳蒙点头,“有年头了。在南方干了一点点小事业。来,喝,再喝点,然后我再往下说。”
庄梦晓、何婷婷早就隐约猜测,柳蒙可能是实业界人士。但听他搞的是房地产,不免觉得意外和惊讶。
“怎么样,对我这房地产从业者,能够接受吗?”柳蒙笑问。这句话语意双关。
庄梦晓回答得干脆:
“不接受陈勇,没有理由不接受你。你不管干什么都会是出色的,正能量的,好样的!”
“看你,把我说得不好意思了。”柳蒙笑了。
何婷婷和靳少艾也不出声地笑着,显然喜欢这快活的氛围。
柳蒙忽然微微仰起面孔,不再言语,似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
“陈勇也在忙房地产,这点我早打听过了。不过,我和他有几处不同。我置身在几千里之外,他在家门口;我只爱去艰难偏远的地方闯荡,远离老爷子,个人有何难处个人独立解决,他却尽在他老爷子的翅膀底下轻松财;我尝了好多苦头,情景像是每年用盐水泡几遭,再承受碱水浸几回,他恐怕不会有这经历,更难有那特殊的体会。”
看三人定定地凝视自己,柳蒙站起又坐下,心里显然激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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